“师姐,云师兄怎么样了,他们说他死了!”
萧云飞等人一走,陆中鸣就急声追问,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伤?”刘钰没回答,指了指陆中鸣的胸口。
陆中鸣这才想起头疼,呜呼一声蹲坐在地上。
他身上的刀口很多,但大都不致命,唯一一道致命的刀口正是最先劈在胸口上的那一刀,自左肩横贯至右乳下,深可见骨,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他已封住穴道止住了血,又抹了把草籽催生出坚韧的茎叶钻入皮肉拉合了豁口,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如果不尽快处理,恐仍会危及性命。
“喏。”
刘钰从袖笼里摸出个小布包丢在陆中鸣腿上,打开来,里面井然有序的归置一套简易的缝合器具,以及几只药瓶。
“师姐你还带着这个?”
陆中鸣惊讶,赶忙忙活起来。
草茎需要不断供给内力才能维持存在,想养好还得正经缝合一下才行。
“有备无患。”
刘钰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见封知平走来,转过身一丝不苟的行了个晚辈礼。
“师叔。”
呃?
陆中鸣懵了,一失神针扎深了,疼得呲牙咧嘴。
封知平也挺懵,赶忙侧身避开,连连摆手:“错了错了!你是师姐,我是师弟,可不是师叔!”
“没错。”刘钰直起身,“家师郭雨薇,明世宸明护法门下,您是师公的师侄,按辈分,确为师叔无疑。”
封知平呆呆转头看向陆中鸣,你咋没说?
陆中鸣张口结舌半天,憨憨点头。
“好像是这个样子。”
妈蛋,我问的是这个吗?!
封知平甩了个白眼,回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点苍山以实力为尊,我不如你,自当你为师姐我为师弟,千万别提什么师叔,让人听见非笑掉牙不可。”
刘钰摇头:“你不是点苍弟子。”
封知平恼了:“我怎么不是?”
咋了,没回山复命就把我开了?
没接到通知啊!
刘钰一板一眼:“你只是记名弟子,算客,不算点苍门人。”
封知平愕然:“客?啥时候记名弟子的地位这么高了?”
刘钰道:“因为你记的高,归在你父亲名下,故不同于他人。”
封知平乐了:“你要这么说,那我爹还和秋宗主同窗学艺呢,是他师弟,你怎么论?”
刘钰怔了下,皱眉片刻,缓缓点头。
“你说的对,确实不是师叔。晚辈刘钰,拜见师叔公!”
说着便要下拜。
封知平傻眼,大姐你要不要这么直?
见人家腰已经弯了下去,他哪敢受着,赶紧跳脚上前一把拦住,哭笑不得的将她虚搀起。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这不让我折寿嘛!”
“不行,礼不能废!”刘钰不肯起身,一脸执着。
封知平无奈,一仰脖子大声道:“我乃外山鹭湖区役徒冯不平,你可以去查,现在鹭湖区的花名册上肯定还留着我的名,所以咱不能按我爹算,他是他我是我,你就是师姐,就这么定了!”
刘钰皱眉,还要再言,封知平赶紧给陆中鸣打眼色。
陆中鸣一瞧,得,还是我来吧,刘钰的刻板是出了名的,一般人还真搞不定她。
“呀,又出血了!师姐,你快帮我瞧瞧,我是不是缝错了?”
救人要紧!
刘钰立刻转移了视线,走到陆中鸣身前款款蹲下,仔细观察伤口。
“不是你的问题,是有余劲未除,萧云飞的刀气很霸道,你这样缝起来会留隐患,我来处理吧。”
陆中鸣吓了一跳,原是装的,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眼见刘钰从腰后的小包里摸出一个竹筒,他瞬间炸毛,面无血色。
“师姐,要不算了吧,我自己搞定!”
“别动。”
刘钰眼一瞪,陆中鸣顿时老实,怕他乱动索性又补了几指封住穴道,这下陆中鸣彻底成了木头人,只有眼珠子好使,惶恐的来回乱转。
封知平无视某人求助的眼神,好奇的蹲到旁边。
“这是什么?”
“吸血虫。”
刘钰打开竹筒,翘起小指在竹筒内停留片刻,抽出来时,指头上多了许多小米大小的白色颗粒,要是不说,要不是在缓缓蠕动,乍一看没人会以为它们是虫。
封知平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刘钰不知怎么想的,竟把小指挑到了他面前,紧邻鼻尖。
“它们很可爱的,非常乖,你要不要摸摸?”
摸摸摸?
封知平瞪眼看着刘钰,刘钰反瞪,大眼对小眼好半天,封知平无奈的垂下视线。
好吧,这位大姐是认真的,没开玩笑,也不是戏弄,她是真的觉得这玩意儿可爱想跟自己分享一下。
怪人,绝对的怪人!
虽说高手都有自己的怪癖,可这位大姐也实在太怪了,真不愧是梅岭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嗯,是挺可爱的,摸就算了,我怕影响治疗效果。”
封知平委婉拒绝,不料刘钰眼睛一亮,指头又往鼻尖凑了凑。
“你也觉着很可爱对吧?我就知道,我一看见你就感觉你是个很懂得欣赏的人!不要怕,摸吧,不会影响治疗的。吸血虫通常是黑色和暗红色,有微弱的毒性,能麻痹人的痛感,严重的还会影响人的神智产生幻觉,它们不一样,它们是我精心培育的,不但无毒还融入了珍贵的药材,对瘀伤脓肿等创伤有奇效,危机时还能直接服下平稳气血抑制内脏出血,只是取出来比较麻烦,所以还是外用比较好。不过没关系,我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眉目,只要用紫斑水仙的花粉加上”
封知平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一脸兴奋叽叽喳喳滔滔不绝的刘钰跟之前清冷淡漠的师姐截然不同,就好像暖双儿和冷双儿的区别,不同的是她没有神智分裂,而是真的对自己的领域充满狂热。
求助的看向陆中鸣,却见这货竟然眼神戏谑,封知平顿时来气。
你丫都不能动了还敢取笑我?
等着!
咳了两声打断涛涛,看着三分尴尬七分失望的刘钰,封知平微微一笑,指指陆中鸣。
“师姐,你的小宝贝我很感兴趣,但咱们是不是稍后再讨论?你看他还流着血呢,哎呀呀,这血流的,真吓人,要不咱先救完了他再说?正好师弟我也能看看它们有多神奇。”
刘钰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平日里除了自家的师兄弟,外人可是鲜有愿意与她讨论蛊虫的,当即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好!”
陆中鸣傻眼,是惊的,也是吓的。
他与刘钰不算生分,因为两人师父的关系时常能碰面,可自打认识以来,他何曾见过大名鼎鼎刘师姐这么笑过?
还是跟个男人!
要知道刘钰的容貌不算美,但也绝对不丑,加上那曼妙的小身段,点苍山里对她动心的人着实不少,可惜没一个成功的。
原因无他——性格问题。
刘钰的性格不是差,而是怪,简直是梅岭一绝!
她没有正常人的兴趣爱好,能引起她兴趣的只有她的药材和虫子,而这两样东西,一般人根本不懂啊,没法交流啊!
懂的人也不成,曾有学医的师兄出过马,结果仅仅半个月就崩溃了。
学医的也是人,再热爱医药也有个度,是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然,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的药材和虫子,没有别的。
试想月下花前,一个满心期待想来个你侬我侬,结果呢?
对面回应的是“羊胆蕨能配制哪几种毒药”“双头蜈蚣喂什么饵料才能更毒”“化尸散怎么改进才能加快溶解的速度而且溶液要无色无味查不出半点痕迹”,这是干嘛?
八字还没一撇就想谋杀亲夫啊?
恋爱有这么谈的嘛?
说句难听的,包括他在内,好多人私下里都议论过刘钰的性格问题,结论是她要不是虫子成精要不是性|冷淡,反正没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跟她沟通那叫一个费劲。
刘钰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问题,越发冷僻,到现在说话基本上都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外蹦,能少说就少说。
可现在呢?
大姐头笑了,还笑得这么甜。
大姐头多少年没笑了?
十年?
十五年?
陆中鸣努力回响,冷不丁嘴巴被人捏着腮挤开,不等反应,刘钰那白花花的小指就伸进了他嘴里,修长的手指直插到嗓子眼,很慢很仔细的抹了一圈。
陆中鸣哭了,泪汪汪的,眼中尽是惶恐和对某个满脸奸笑的家伙的愤怒。
封知平才不管哪些呢,热心的探过头:“够不够?我看他伤的挺重的,量是不是少了点,要不再来几勺?”
几勺?
你怎么不去死!
陆中鸣说不出话,只能在心中骂娘,打定主意能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绝交。
“不用了,已经够了,再多不好取。”刘钰转过头嫣然笑道,随后在陆中鸣绝望的眼神中又倒了一撮在掌心,量是之前的十倍,“剩下的外敷就好,先化瘀,排出伤口内残留的刀气,然后再缝合,这样就没问题了。”
“那就好!”封知平点了点头,由衷道,“你真厉害,跟我家的神医有的一拼,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这话是真心的。
鬼手张也是个怪人,比刘钰更怪,也就在剑侯府这些年被封莫修管着才好转了一些,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德性,具体看老董就知道了。
老董那么霸气的人,现在隔老远听见鬼手张的声音腿肚子就开始哆嗦,那眼神无助的像个找不到娘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