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
是一个个子不大的女孩,年纪不大,同样简陋地挂着布巾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灵动的眸子,坐在树枝上荡着双脚,旁边还放着一根麻绳。
她见蒙面客带着那官员过来,急忙下树迎接,还抬脚去踢,并骂着狗官。
最终,那个白胖官员被两人以麻绳绑住,挂在林子一棵树上,没有被直接杀死。
只是死固然不会死,没有两百斤也有一百八这么个人,被吊起来受的罪可小不了,而且,早已吓得屎尿齐流一裤子,老远就闻到了臭味。
两个蒙面人将人吊起就走了。
林平之也没理会,那些官差已经追进来,相信很快就能找过来将人救下。
他继续跟着一大一小两个蒙面人,在林中起伏窜动,很快来到一处空阔处。
两人停下,大的蒙面人转头说道:“是何方神圣从后尾随?请出来吧。”
“不愧是日月神教长老,这么快便发现了我。”
林平之现出身形。
他有洞察之眼在身,早就洞悉这两人是何许人也,正是日月教的曲洋与曲非烟祖孙两。
这曲洋贵为日月教长老,武功自然不差,他这一路跟来,又并未怎么遮掩,被发现才正常,是以并不意外。
“是你!”
他一现身,两人齐声道。
看来,先前在官道上,这位曲洋长老并未注意到他。
林平之眯着眼道:“原来两位也认识我!”
“当然认得……”
曲非烟刚提了话头,曲洋就接话,他抱拳道:“今日我祖孙二人也恰在刘府之中,得以一窥林少镖头仗义执言,救我刘贤弟一家的风采,曲某实在感激之至。”
林平之道:“既然如此,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曲洋点头道:“理当如此。”
便摘了面巾,是一名老者,曲非烟同样去了蒙面。
曲洋道:“左冷禅为人睚眦必报,少镖头今日帮了刘贤弟一家,却大大得罪了嵩山派,日后需得小心他的报复。”
林平之:“多谢曲前辈提醒,不过,嵩山派暂时自顾不暇了,一时之间,倒也不必担心。”
曲洋心中一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平之便将先前城门之外的事大致说了。
曲非烟听了拍手称快,笑道:“哈哈哈,抢得好,抢得好。”
曲洋也道:“嵩山派自持五岳盟主身份,素来高傲惯了,不将他人放在眼里,这一下丢了令旗,声誉扫地,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号令五岳,真是大快人心。”
而后又叹气道:“只是五岳令旗终归是五岳剑派的重宝,只怕刘贤弟听闻后,又难免会操心。”
曲非烟道:“要是刘公公担心,咱们就好好劝他,让刘公公只想开心的事。”
“嗯。”
曲洋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下后,他问道:“曲某自认从未在少镖头面前露过面,不知少镖头是怎么认出我的?”
林平之指着曲非烟道:“我没认出曲前辈,而是认出了这位曲姑娘。”
“我?”
曲非烟指着自己一脸疑惑。
“当日曲姑娘带着仪琳师太去群玉院时,在下一直跟在后面。当日曲姑娘与今日穿的是同一套衣服,因此哪怕蒙着脸,在下也一眼认出了。”
林平之解释道。
若非同一套衣服,那说辞就是从说话声音乃至身材认出的了,反正不缺理由。
曲洋道:“原来如此。”
曲非烟道:“是哦,听刘公公说过,就是你发现我仪琳姐姐被我带走的。”
林平之随口问道:“先前看两位作弄那名官员,莫非是有仇?”
曲洋叹了口气。
曲非烟忿忿道:“那狗官不讲信用,明明说好了要在午时之前过去宣旨,结果被嵩山派的人收买,故意晚去一个时辰,要不是林大哥你出面,说不定今天刘公公一家就真的倒霉了。”
“哼,要不是刘公公劝说,我们刚才就不是作弄他,而是直接杀掉他了。”
“宣旨?什么意思?”
林平之好奇问。
随后听曲非烟细说,曲洋不时插话补充,他才明白前后。
这回刘正风为爱……不对,是为挚友金盆洗手,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为防意外,他另准备了后手,那便是寻找门路,捐了官投靠朝廷,寻求庇护。
这是原著里就有的事情,但区别在于,原著里的朝廷根本没什么存在感,更谈不上威严,以致被嵩山派无视,直接灭了刘正风满门。
但现在这个朝廷,就不一样了。
当今大明朝开国一百多年,也算威服海内,厂卫,六扇门,护龙山庄,皆是十分强横的暴力机构,存在感无限加强。
虽说表面上,江湖与朝廷是谁都看不上谁,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可若刘正风真的入朝为官,那嵩山派再要“清理门户”,便是公然杀官,明抗国威了。
朝廷眼中,可没有五岳是正,日月是邪的说法,说到底都是不服管教的江湖蛮子罢了,你说要是暗地里杀了我庇护的人就算了,公开杀,想屁吃?我大萌不要面子的吗?
君不见那些诛杀狗官替天行道的草蟒豪雄,也只是暗戳戳行事,或者留化名代号,不愿暴露真正身份的吗?
偏偏嵩山派要借此事立威的话,就要公开杀刘正风,而公开杀人,就是与朝廷相抗,这是一大矛盾。
于是,嵩山派便在暗中使了绊子。
他们买通了宣旨的官员,要他晚一点再去刘府宣布刘正风入朝的消息。
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就算刘正风入朝为官,但只要消息尚未公布,那嵩山派杀其人,再借助朝中有窜联的贵人说和,朝廷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基本就糊弄过去了。
刘正风被带往衡山路上,在前面的驿站碰上了这支仪仗,询问那主官为何没去宣旨后,得了个腹痛耽误的理由。
曲洋祖孙是跟在后头的,便暗中查问,逼问了那官员一个体己心腹,才得知这个真正原因。
当时便想要宰了这不守信用的狗官,只是刘正风不愿节外生枝,力劝下来,他们才跟上仪仗报复一番,以作泄愤。
林平之这才明白,为何先前没有出现捐官的事,为何当时刘正风脸色似乎不大好。
其实这也怪刘正风自己,为了效果最大化,非要在洗手正日正时群雄在场时才公布消息,为此还特意花大价钱请那官员准时过去,要是捐官成功第一时间就公布出来,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当然了,那样的话,谁也不知道嵩山派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
至于这仪仗怎么会在城外……
还是刘正风自己的锅,他想仪仗从城外到刘府,一路大张旗鼓地过去,声势越大越好,好塑造自家官员金身,也不知花了多大代价才令那贪官配合,结果还是被坑。
——这些曲洋当然不会具体提及,只是偶尔提一嘴,靠的是林平之心领神会,自己猜……领悟出来的!
林平之询问:“不知道两位可是要回刘三爷处?”
曲洋点头:“正是。刘贤弟现下武功被废,我打算就近照顾。”
林平之道:“正好,我也想去寻刘三爷,不如同行?”
曲洋道:“甚好。”
三人上路。
曲洋打听道:“不知林少镖头寻刘贤弟,打算做什么?”
“我这不是对刘三爷有救命之恩吗?”
林平之笑嘻嘻着,理所当然道:“既然是救命之恩,自应报答,为免刘三爷一直挂念此事,心中抑郁,我打算主动去挟恩图报一回,好让刘三爷也轻松一点。”
……
堂而皇之要挟恩图报的话语,令祖孙二人实在有点无语。
当时在刘府,这林少镖头不惧强权大义凛然之态令人惊叹,怎么一转头,就好似一副市侩模样了?
心直口快一点的曲非烟问道:“那你想要刘公公怎么报答?”
林平之开门见山道:“听闻刘三爷创作了一曲稀世佳音,我打算去求取。”
曲非烟诧异道:“稀世佳音……你说笑傲江湖吗?”
林平之装作恍然道:“原来那曲子,叫做笑傲江湖吗?真是好名字!”
曲洋问道:“少镖头是怎么知道这曲子的?”
“听陆小凤说的。”
林平之随口给某新结识的家伙扔了一口锅。
曲洋:“陆小凤?”
“对。听他说,有一回他意外听到刘三爷与曲洋琴箫合奏,弹了一曲,乃是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的绝世妙音,只是他当时另有要事,便未现身交流。”
林平之继续胡诌。
曲洋叹道:“我二人为避人耳目,每每合奏,都是寻僻静无人之处,没想到,会被陆大侠发现。”
林平之道:“其实这是两位合奏之曲,曲前辈自然也会,眼下遇见曲前辈,本来直接向你要就行了,只是我觉得,出于礼貌,还是应该再找刘三爷征求一下意见较好。”
曲洋说道:“笑傲江湖曲虽是我与刘贤弟呕心所作,但将此曲传扬天下本就是我二人所愿,少镖头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此事我与刘贤弟绝无二话……只是目前曲谱放在刘贤弟身上,的确要去寻他。”
林平之点头笑道:“那便提前谢过前辈。”
曲洋疑惑:“不过,少镖头也喜好音律吗?”
林平之点头:“颇有兴趣。”
“我曾听闻过一句话,所谓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十分欣羡此中意境,因此一直有个梦想,我希望自己闯荡江湖时,能有三尺青锋扫遍不平的气概,也能有洞箫一曲诉尽平生的风采。”
他就这般毫无顾忌说着渴望以洞箫长剑,行走江湖装比的野望。
显得真诚无比。
“可惜,我自负剑法尚可,音律一道却乏善可陈,早就想寻访此中大家好生学习。那日听陆小凤言及衡山派刘三爷创有一曲绝世妙音,便想要请教,只是他忙于金盆洗手之事,我也一直没机会与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