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铁匠埔位于青山镇西南拐角处,说是铺子,其实就是用帐篷搭建的一处摊位罢了。
摊位里,孙不二一手挥舞铁锤,“叮当叮当”落下锤子,另一只手拿住钳子,死死按住炉火上的精铁,稳如磐石,不见分毫移动。
“气力均匀,落点不能有分毫差错,不二,你的锤法勉强能够出师了,可你的心,还是静不下来啊。”
孙不二对面,老孙头仰坐太师椅上看着儿子打铁,他手托紫砂壶,小口小口抿起茶水。
当年江东战乱,孙氏一族为躲避战火,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到这青山脚下,靠着祖传的打铁手艺,耗费五代人的功夫,这孙氏铁匠埔在方圆数百里,总算打出些许名气。
咚。
叮。
“哎,还是不行。”
拿过放置一旁的衣物,孙不二顾不得火星飘荡胸口,连忙擦拭脸上的汗水,他十二岁练习锤法,十六岁学习家传锻体功法,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却连一件百炼精铁都没打造出来。
“爹,我一直按照您教的方法步骤打铁,为啥每到八十炼时,下一锤总会失败,不三如今已能打造两百炼的精铁刀剑,我这做哥哥的连百炼都打造不出,哎。”
“炼铁如炼人,炼铁先炼心,你手上功夫够了,炼心的功夫不够,如何能成,又怎会让你成?”
摇了摇头,老孙头闭目不语,轻轻哼起无名江南小调,打铁是门技术,懂了,自然乘风破浪,越进越勇,不懂,只能原地踏步,哪怕说破天去,还是不懂。
“不二,青霞寨的猎头黎哥儿准备让他儿子和侄子到咱们铺子里来学徒,两代人的交情了,管好吃住,锤法不用保留,记住,我孙家的炼体法诀乃是根本,传子不传女,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儿子明白。”
......
青山镇外,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迈步走入镇内。
高胖青年“啪”的坐倒在地,气喘吁吁道:“长青,实在走不动了,容我歇会,歇会吧。”
宋长青摇了摇头,看着死皮赖脸不愿起身的黎山,无奈道:“一百多里地,顶多一天功夫楞被你走了三天,让你大包小包提溜不放,咱们是来学徒,不是郊游来的。”
整整三天时间耗费在路上,枉费宋长青也没想到,都说胖是吃出来的,这妥妥的误导,胖是特么懒出来的。
“走吧,过了长街拐角就到孙家铁匠铺了,早一天学好手艺,也能早一天出师不是,你忘了临出门前你对黎婶儿说的话了?什么不混出个人模狗样绝对不回家,这才多会儿功夫,你就忘了?”
死拖硬拽把胖山拉起来,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宋长青的眸中露出兴奋的色彩,相比于青霞寨数百口子平淡生活,青山镇几近万人,客商修士来来往往,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才是他梦想中该来的地方。
......
“请问,哪位是孙师傅?”
打铁铺子锤声不息,站在铺子外,宋长青和胖山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炎热,老孙头早已提着鸟笼闲晃悠去了,唯留下孙不二呆在铺子里,打造客人订制的武器。
“找谁?”
“这位大哥好,他叫黎山,我叫宋长青,是百里外青霞寨来的,黎叔有交代,让我们到孙家铁匠铺来学徒,请问,这里是孙家铁匠铺吗?”
五大三粗的孙不二走了出来,宋长青连忙躬身行李,他能感觉到,对方强壮的身体内拥有一股爆发般的力量,如果与之交手,自己绝不是对手。
“黎家的两个小子?”孙不二皱眉微顿,随而开口道:“父亲交代过了,来了就跟着我学徒,咱们孙家铺子管吃管住管教,我让李三领你们去住的地方收拾收拾,明早开始上工。”
说完,孙不二返回炉前继续锤炼兵器。
不一会,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出来,对两人招了招手。
他是孙不二的大弟子,自小就跟着孙不二学习打铁,青山镇的孙家铺子,也唯有孙不二和他能够打造十炼以上的冷锻武器。
“我叫李三,叫我李三、李哥、三哥都行,难得师傅肯招新学徒,咱这铺子总算多了两个帮手,我领你们去住处住下,咱们打铁这行当条件简陋,可比不了家里舒服。”
李三是个自来熟,和两人做了简单介绍,便领着两人走向青山镇北边,那里,三进小院是孙家一大家子住的地方,身为孙不二的学徒弟子,他们吃住都跟孙家人一起。
“三哥,打铁苦不苦?”
“苦...学徒三年,要从锻炼臂力开始,十二岁那年,我每日都要到镇外青河担水两桶走上五六里路,等你们臂力练成,就要开始学习辨认矿石,掌握炉火火候,咱们铺子来来往往数十学徒,真正能坚持下来的,也就三五人罢了。”
“这么难?”
还没上手学习,胖山先怂了。
这尼玛还是人干的活?听上去比进山打猎累多了,一双小眼睛不直觉的撇向宋长青,里里外外的意思无不表明“咱们不如回家算了。”
宋长青暗笑一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成功,哪有不付出的道理,三哥,我们兄弟俩初来青山,以后你多费心照顾,要是哪里做错了,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俩绝对不会抱怨。”
来到这里,宋长青就没想过再回去,管吃管住管教,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三百六十行,每个行当都有存在的价值和优点,用老祖的话说,修行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闷头苦练想要大成的,基本上都卖土里变成化肥了。
宋长青从未想过一辈子当个铁匠,来到这里,一是为了胖山,另外是想借助这里,把他的基础彻底夯实,用老祖的话说,没到凝神境就想闯荡江湖的,纯粹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他不想死,他只想好好活,快乐的活。
放下大包小包,他和胖山收拾起屋子来,空荡荡的八张床并排放着,上面落满了灰尘,两人的房间被安排在孙家大院侧门拐角的厢房内,这里还有当年学徒们留下的痕迹,也会留下宋长青和胖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