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走错了,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样呀!”拿回东西的丁琳故意夸张说道,只见她手里提着真空包装的一块火腿,几个鸡蛋,还有一包麻辣豆腐干,这“败家子”连放在车里以防不知之需用的两袋鹌鹑蛋也被她主动贡献了。
“我们继续收拾,来个辞旧引新吧!你负责做饭,也让老沈学两招!”吴勇商量带安排的语气说道。
“我也做不好,要不我先准备好,等你来下锅?”丁琳谦虚道,不过也是事实,如今的年轻人,往往是眼高手低,会品尝但又做不好。
“好吧!待会儿大家一起做。”吴勇回答道,他内心的想法是,今早这顿饭,过程也是很重要的,这样热热闹闹场面,估计沈庆权一年也不会有几回,再者这也是消除沈庆权心理防备,开怀畅谈的一种方式。
这时,只见沈庆权快步走出屋子,追着一只老母鸡满院子跑。
“老沈,你干什么?”吴勇知道沈庆权是要捉老母鸡宰,忙出屋阻拦,“你杀了它,以后酒钱就没有着落了,别追了。”
“是呀,我们吃着也不忍心,别追了!”还是丁琳有办法,把老母鸡给赶出院子。那只母鸡也好像知道主人要对自己下手了,不要命的往山上窜,嘴里发出咯咯声表示抗议。
沈庆权见状没有办法了,“那我总得出点什么吧?”他眨巴着眼睛想自己究竟有点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出一块老腊肉总可以吧!?”
吴勇见沈庆权愧疚的样子,看了一眼丁琳交换意见,见丁琳没有表示反对,就说:“可以呀,不过少弄一点,三个人吃不了多少。”
“洋芋、白菜、干辣椒,葱有吗?总不至于就吃肉吧!没有我下山脚去买。”丁琳问道。
“有,这些是家屋所出,没有必要买。”沈庆权说话间就端出洋芋和几个干辣椒。
又小跑着出门,拔回白菜和大葱,递给丁琳,“真对不起,女领导给做饭,我为所未闻呀,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有什么?好好努力脱贫致富就是对我们莫大的感谢了。”丁琳微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这一花朵也让沈庆权脸上露出了久违、会心的笑意,他走出门,钻到隔壁的小瓦房里,提出一个黑黝黝的蛇皮口袋,从里面拖出一挂被火烟熏得黑乎乎的腊肉。
“有口福了,这是正宗的烟熏腊肉!”吴勇称赞道,“应该有两年了吧?”
“是有两年了,一个人也懒得整,就摆下了。”见吴勇认可,沈庆权感到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幸福也不难,就看自己如何看待,被认可其实就是一种幸福呀。
沈庆权割了一截交给丁琳后,又小心翼翼用蛇皮口袋套好,放回到小瓦房里,转身出来加入吴勇整理房间的行动中。
两个男人边聊边继续整理房间,倒也轻松,却苦了这边的丁琳,清洗那块腊肉,就弄得她香汗都溢出来,最后在吴勇的指导下,削了发黄的外层,清洗了三四遍,终于弄好放在铁锅里煮着,忙其他菜品了。
此时的丁琳俨然已农村家庭主妇,那秀丽的身影在屋内闪来闪去,于沈庆权而言,此时的丁琳就像一只飞舞的彩蝶,甜美的言语,就是林间悦耳的百灵,给这寂静的小屋增添了无限生机。
他有意无意看向丁琳,神情忽而欣喜、忽而沮丧。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七仙女的故事,眼前的丁琳仿佛就是神话故事里的天上七仙女下凡,遗憾的是自己不可能是董永。
此时此景,沈庆权想起妻子肖桂兰,那个被自己打跑的女人,本是幸福家,最终却妻离子散,他鼻子一酸,眼中挤出了一滴苦涩的浊泪,径自朝屋外走去,这泪水就像腌肉的盐水,不倾倒出眼眶,定会苦涩不已。
这一切,傍边的吴勇全看在眼里,他没有言语,他知道丁琳很自然的表现,却强烈触动了沈庆权心底的伤痛,掀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沈庆权转悠到菜园边,那已成为一种习惯,只要回家见不到妻子的踪影,那准是在菜园里,几乎每一次都不会错。菜园依旧在,却再没有了那熟悉的、给人悠然温暖的身影,奇迹也并没有发生,菜园依然是菜园,园中空无一人。
他用袖口接住飞落的泪水,顺势无奈地坐在菜园的土埂上,掏出旱烟锅,卷了一根旱烟点燃。这旱烟因妻子讨厌本是没有吸了,可妻子出走后,面对无尽的寂寞,他又重新拾起,让叭叭的吸烟声与他日日作伴。
就像挂着的腊肉,有的生蛆了,他也懒得管,就让那些白嫩的小东西尽情享用,看到数以千计的白蛆忙碌蠕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这屋子多了一些生机,不在空荡,倒也可以作伴,否则一到夜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目光呆呆地望向山外,伴着旱烟锅里冒出的似有似无的青烟,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他本有个幸福的家庭,有勤劳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可这一切因为自己染上了毒瘾而彻底改变。
一次,几个朋友在一起玩,他们要打麻将,结果三缺一,朋友再三邀请沈庆权补上,从未玩过麻将的沈庆权因为好奇,现学现用加入了“麻友”团队,也许是牌和新手,内心毫无指望的沈庆权当晚竟然赢得了几百元,就是这几百元,使他在赌博的道路上愈走愈远,最后完全不能自拔,家务不做了,生产不管了,孩子不辅导了,麻将、“三光”成了他的工作。
俗话说“十赌九烂久赌成贼”,好端端的一个殷实之家,被他赌得一贫如洗。在妻子的劝说下,他发誓戒了一段时间,但坚持不下去,过一段时间又“旧病复发”了,妻子生气骂他几句,他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轻则发火发气,重则拳脚相对,日子越过越艰难、心越过离得越远。
终于有一天,沈庆权去集市上卖了头牛,几个朋友相约喝酒,酒足饭饱之余大家又相约“血战到底”,也就两三个钟头的事,一万多的牛钱分文不剩。
麻将是没有票子玩了,只有回家。
昏暗的灯光下,妻子肖桂兰正在粉碎猪食,见他酒气熏天,脸色难看,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问了一句:有碰到谁了,怎么喝到现在?
本就一肚子气,加上酒的催化,沈庆权情绪变得激动:“我想咋样就咋样,你管得着吗?”
“还是一家人吗?不是一家人我吃多了要管。”肖桂兰回了句,“牛钱呢?明早去把化肥钱付了吧,别又……”,后半截她没有说完,此时的沈庆权变得像一只要吃人的狮子。
“输完了!”沈庆权撂了一句,就要进屋睡觉了。
这还了得,肖桂兰哇的一声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天收的!”一把菜叶飞了过来。
此时的沈庆权完全失去了理智,“你想过救过,不想过就滚,你好敢打老子!”,本来说说也就罢了,他竟把妻子作为发泄对象,冲过去就是一个耳光,又一脚把猪食盆踢翻。
毫无防备的肖桂兰给打蒙了,看到飞流而下的鼻血,她才醒悟过来,捂着鼻子向门外冲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就这样走了,她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尚睡在床上的心肝宝贝,就这样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杳无音信!
沈庆权不敢想象妻子当时有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悲痛,多么的渺茫!每每想起,除了换来一把辛酸泪,让自己慢慢品味,再换不回妻子的音容笑貌,换不回曾经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