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李见心君莫白也到了济南,他走的是官道,虽是晚出发几天,但还是要较秦朗快一些。他吩咐好君莫白先在驿站等自己回来,随后便去了惊惶阁在济南城的分舵找到管事的探明了秦朗的位置。
李见心找到秦朗的时候,秦朗正坐在明月山庄残垣断壁那里喝酒。
还好李见心和君莫白来之前已经晓得了秦朗在这儿,二人知晓秦朗此时必然是伤感的,所以二人便带了酒过来,只是他们不知道秦朗竟然神伤如此。
秦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见心和君莫白两人,再无往昔的豪放气概。
李见心看出了秦朗眼中的痛苦和挣扎,他没有问,他只是陪着秦朗喝着酒,三个人只是喝着酒,好似这是最后的诀别酒一般。
君莫白低着头喝着酒,她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她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闷,她有很多问题都想问,她还没说出口,李见心变成了先开口了:“莫白,你先回杭州去吧,等此间事了,我再带你去塞外看雪。”
君莫白刚想要拒绝,抬头却看见李见心那双坚定而不容拒绝的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出了,只是在心里再道珍重珍重,骑着马远远去了。
疯狂怒了起来,天上的云也开始有些黑了。
秦朗一直在饮着酒,不说话,颇有些苦闷藏在心中,他沉默着,不知道是否在为昨天的事情而后悔。
李见心看着秦朗这般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心中一时有些愤慨,他不知道这个金子一般的江湖良心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秦朗饮完手中酒坛的最后一口酒,突然便将这酒坛扔在地上砸碎了,看着李见心说道:“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嘛?”
“言语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还不如喝酒。”李见心说着将自己手中一直不怎么动弹的酒坛递了过去。
“哈…哈哈”秦朗拿起酒坛,仰着头,张开嘴便将酒往嘴上倒,已经有些醉了的秦朗被呛了好一大口酒,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只是除了流涎的口水,他也咳不出什么东西来,他就这样咳着,随后变成了狂笑,身子一软,瘫倒在自己咳出的口水里蹭着,只是兀自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
李见心看着秦朗如此,只感觉胸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他知道秦朗这般的癫狂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只是自己实在是难以安慰到秦朗。
他看着秦朗这般,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名邪火,他突然有些想打秦朗了。李见心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拎起拳头往秦朗的脸上砸去。
秦朗吃了这一拳,只是看着李见心笑着说:“你要打我?”
李见心不回话,又是一拳砸了上去,秦朗的脸颊肿了起来。
“你竟然真的敢打我!”
李见心又是一拳砸在秦朗的面颊上,秦朗的脸更肿了。
“打得好,打得好,我是该打,我是该打。”秦朗捂着脸这地上蹭着说道。
李见心不听又是往秦朗的背上踢了几脚,说道:“被兄弟抛弃了就这样了嘛?”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秦朗幽幽地哭了起来。
“不就是张凤舞背叛了你嘛?”李见心说道。
“哈哈哈,不就是他背叛了我?”秦朗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李见心说道,“你知不知道被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我以前也被人背叛过。”李见心吼道,“所以难道你被人背叛了就像狗一样了嘛。”李见心说着往秦朗身上踹了几脚。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啊!”秦朗翻了个身看着满是阴云的天空,双眼无神地说道。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秦朗去哪了?”李见心吼道,“你把他还给我啊!”
“哈哈哈哈哈…”秦朗像狗一样笑着,“你知不知道,我昨晚看到凤舞时是什么心情?”
秦朗抬起手在空中画着些什么:“我看着他,可是我却不敢靠近他了,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只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那时候我看着他冰冷的眸子,便知道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张凤舞了,我想不通我一生没做过错事,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
“所以我心痛得想死啊…”秦朗慢悠悠地坐起来说道。
昨晚秦朗从魔教的分舵出来之后,鬼使神差地便来到了这明月山庄的残址,便遇到了张凤舞。张凤舞还是如以前那般丰神俊朗,只是他看秦朗的眼光却浑然不同了,他看着秦朗就像看这一个仇人一般,面无表情,眼中却充斥着无名的妒火。
秦朗看着张凤舞,突然有些哽咽,喉咙间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就这样哽咽在那里。
张凤舞站在月光下看着秦朗,惨白的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好似在远处要交汇了一般。
“你不问些什么嘛?”张凤舞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想说你自然会说的。”秦朗答道。
“秦朗,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适合混江湖啊。”张凤舞对秦朗说道。
“这句话,你四年前便说过了,我一直知道我不适合混江湖,只是江湖里有着许多的兄弟。”秦朗答道。
“是啊,你一直很重视兄弟,你也一直把我当做兄弟,只是我们两个实在是不适合当兄弟。”张凤舞答道,“我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两肋插刀的兄弟的,可惜我们不能,你实在是太过耀眼了,太过正直了,在你身边从来便不会有人在乎我。你不在乎江湖的名,而你却被传为江湖上的良心了。我迫切地想要名利,但是我永远被你的光芒所遮住了。所以我很妒忌,我很妒忌你,于是乎我渐渐产生了想毁掉你的想法。秦朗,我太熟悉你了,你太过轻信于人了,毁掉你实在是太简单了,我真迫不及待地想体验下这是怎样的一种愉悦。”
秦朗闻言遍体生寒,他完全想不通张凤舞是什么逻辑,但他还是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凤舞兄弟!”
“兄弟,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秦朗,你把谁都当兄弟,可是谁又把你当兄弟,多少人受你的恩泽在你背后骂你狗拿耗子,你以为你这般行侠仗义,大家就真的会尊称你为秦大侠?你不过是个靠着我张家宝藏才能立足于江湖的傻子罢了。”
“张家宝藏?凤舞,这从何说起。”
“四年前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做过一场,那时候你才拿着紫电刀从山谷里出来,你为什么不长点脑子想想我为什么要往那个僻静的山谷里去?你手中的紫电刀便是我张家宝藏图所藏的宝藏,你拿着我张家的东西却在江湖上闯出了比我张凤舞还好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可笑啊。”
“你要这刀,我给你便是了。”秦朗说着将紫电刀插在身前。
“不用,我明天要让你身败名裂,自绝于天下,我要这世上绝无秦朗这般人。”张凤舞说完,便走了。
秦朗听完无力地躺在了地上,看着前面的紫电刀一阵发呆,夜色凉如水,心比水更凉。
渐渐的有许多江湖人士来到了明月山庄的残址中,他们围成一圈一圈紧紧地聚在一起,露出一双双秃鹫看到腐肉一般的眼睛看着秦朗和李见心,却没有一人敢靠前,没有人敢先出手了,谁都害怕当出头鸟,怕被人抢了好处。
李见心看着这群乌合之众,笑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鄙夷着这些江湖中人。他拿着竹杖剑平举着转了一圈看着这些秃鹫一般的乌合之众,说道:“你们想要干嘛?”这些人被他野兽一般的目光看着,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我们是来帮明月山庄的冤魂来报仇的。”围观的一个翩翩公子,扇着手中的折扇说道。
“报仇?真是个好笑的笑话?谁请你们来报仇的?”李见心说道。
“义之所在,不请自来。”那个翩翩公子说道。“对对对,义之所在,不请自来。”人群中传来几声附和。
“好一个‘义之所在,不请自来’,你们这些人真是端的是当婊子立贞节牌坊。”李见心说道。
“你虽然说得有些难听但实在是这么个理。”那翩翩公子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滚,不要逼我杀你,你算什么狗东西。”李见心说道,好似要往前冲一般,却被秦朗拉住了衣服。那翩翩公子看见李见心被秦朗拉着没有上前,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李见心说道:“阁下莫不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了我?。”
“我要杀你,与你何干?”李见心说道。
“够了。”秦朗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有些抖,他拿起插在地上的紫电刀说道:“你走吧见心,此事与你无关。”
“我踏进江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朋友,而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走。”李见心说道。
“那便依你吧。”秦朗运气排掉腹中的酒劲说道:“既然大家都是冲秦某来的,那可否让秦某说几句。”
“秦朗,我原先以为你是江湖少有的大侠,只是不曾想你竟然如此狼子野心之人,明月山庄一案中只有你一人活下来,江湖上又早有人看见狐美人将张家宝藏图塞到你怀里了,此事不是你所为又是何人所为?”那翩翩公子料定秦朗不会动手如是说道。
“世人都道此事是秦某所为,只有秦某知道自己绝没有做过这件事情,我问你们信与不信。”秦朗说着已经是声如刀,字字泣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