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有点恼火,问卢绾:“你带着我们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卢绾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咱们不是一直沿着海岸往北走吗?”
刘季说:“现在向南走。”
卢绾苦着脸说:“向南走,不就又回到大秦了吗?兄长,要三思啊。”
刘季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知道会回到大秦?”
卢绾说道:“大秦疆土,东到大海,咱们都知道的。而现在,咱们就在海岸旁边。”
卢绾画了一副草图,指着一个位置说:“这边是楚地,再往北是齐鲁,在往北是燕辽。我们现在应该在燕辽以北。”
“如果向南走的话,不就又回到大秦了吗?”
刘季点了点头:“有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问:“现在怎么办?”
刘季想了想,说道:“继续向北走。诸位不要怕,我怀疑这并不是什么地狱,再过几个月,白天就会来了。”
“诸位恐怕还没忘吧?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夜晚很长,白天很短。但是几个月之后,情况为之一变。”
“看来这世上的道理是相通的,一阴一阳,一正一反。有漫漫长夜,就有白昼。”
卢绾也在旁边帮腔:“对啊,或许这几天的长夜,只是因为天气不好,乌云遮住了太阳,所以咱们看不到而已。”
“反正回大秦,被抓到了就是个死,咱们不如继续向北走走,看看情况,如何?”
刘季嗯了一声,说道:“众所周知,若没有太阳,是没办法生长草木的。可是诸位看看。这里分明有草木,虽然低矮了一些,但是确实是有的。”
刘季所指的草木,是地上枯黄的杂草,以及一些低矮的灌木丛。
这种地方,已经无法生长大树了。
不过他的理论,倒是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答应继续向北边走走,看看情况再说。
到了这个地步,不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刘季又是一波封官许愿,总算稳定了人心,然后率领众人,向北边进发。
他们身上携带的肉干吃光了。好在这里有很多动物,而且是冬眠的动物,只要掌握了规律,要抓起来并不难。
一行人点着火把,靠着指南针艰难的向前走着。
在这一路上,他们不断地损失兄弟。
有的病死了,有的饿死了。
有时候一阵狂风,会吹散几个人。凡是走散了的,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还有的人在打猎的时候,被猎物杀死了。
总之,刘季的人已经减员了一半。
剩下的人心中更加不满了,他们后悔跟着刘季出来了。
当初在沛县的时候,做一个富足翁多好?干嘛要跟着他去咸阳城算计谪仙?
被发配到北边的荒原就发配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能活下来啊。
干嘛要跟着刘季逃走?
现在好了,连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但是这些人心中有怨言,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活下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刘季的人。
刘季比刚开始出发的时候,势力更大了。
这些人甚至有点担心,如果粮食进一步短缺的话,刘季会不会杀了他们吃肉。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极有可能。
大家都是苦出身,谁没有经历过几次荒年?荒年的时候,谁没有见过吃人?就算自己没有吃过,但是总见过别人吃,早就习以为常了。
于是,这几个人为了避免成为粮食,开始拼命地拍刘季的马屁。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队伍,风气越发的败坏了。
刘季还没有找到所谓的小国家,竟然有了一种,做大王的感觉了。
…………
忽然有一日,卢绾兴奋地爬过来,对刘季说道:“兄长,兄长,祥瑞啊,我们找到祥瑞了。看来咱们有救了。”
刘季有点纳闷:“什么祥瑞?”
卢绾说道:“一头熊,通体雪白,这不是祥瑞是什么?”
刘季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众人举着火把去了。
那头熊已经被惊醒了,正在对着周围的人大吼。
而周围的人点着火把,手里面拿着石头等简陋的武器,和赤手空拳差别也不大了。
好在这头熊怕火,不敢冲上来。
刘季立刻吩咐:“谁有刀?都拿出来。”
立刻有人拿出刀来了。
这刀是逃跑的时候带着的,以前是用来宰羊的,现在主要用于打猎。
刘季把刀给了身体最强壮的樊哙,吩咐他说:“等一会见机行事。”
樊哙紧张的点了点头。
卢绾犹豫着问:“兄长,这是祥瑞啊,你要做什么?”
刘季呵呵笑了一声:“上天送来此祥瑞,不就是要我们活下去吗?我们当然是遵从上苍的旨意,吃了它了。”
卢绾挠了挠头:“这样不会触怒上苍吗?”
刘季说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是上苍的美意,我们怎么好拒绝呢?”
随后,刘季吩咐樊哙绕到白熊背后,蓄势待发。其他人则在正面投掷石头。
那头熊被石头砸的吼叫连连,因为畏惧火光,又不敢上前。
它一个劲的咆哮,指望着能把这些人吓跑,但是刘季一伙人已经很久没吃过正经东西了,哪里肯走?
正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刘季忽然挥了挥手。
樊哙已经站在白熊背后了,他大吼了一声,一刀向白熊屁股上砍下去。
樊哙,身强力壮,这一砍足有数百斤重。
噗的一声,刀进了白熊的屁股。
白熊惨叫了一声,掉头就跑,竟然没有和众人对峙的勇气了。
樊哙着急的喊:“我的刀,我的刀。”
随后,他在后面追赶,想要至少把刀拿回来。
其他人则跟在樊哙身后,有气无力的追赶。
那头熊皮糙肉厚,被砍了一刀浑然不觉,带着刀一路逃窜。
而身后的人一直点着火把跟着他。
这一追一逃,就是几个时辰。
最后白熊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了。
很难说他是流血过多死的,还是累死的,总之,它是死了。
刘季命人架起火堆,当场把熊烤了一部分,剩下的又做成肉干,每个人分了一大块。
饱餐一顿之后,众人的情绪都好了不少。
然后他们忽然发现一个现象,他们现在不是在陆地上了,而是在一片巨大的冰原之上。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积雪下面是冰,冰下面好像是海水。
刘季看向卢绾,有些不快的问:“咱们走到哪来了?”
卢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他拿出指南针看了两眼,然后就懵了:“兄长,这……这有点奇怪啊。”
刘季问道:“怎么奇怪了?”
卢绾说道:“这怎么四面八方,全都是南?”
刘季有点不快:“你连指南针都不会看了吗?”
他凑过去看了两眼,随后也懵了:“这……”
队伍里面有人忽然哇哇哭起来了:“完了,完了,我们真的走到地狱当中来了。和尚们说了,这无间地狱,只能进,不能出。”
刘季:“滚,地狱里面有这么好吃的白熊吗?”
他沉思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明白了。”
卢绾满怀希冀的问道:“兄长,你明白什么了?”
刘季说道:“如今四面都是南,意思是说,无论我朝着哪个方向坐着,都是南面而为君了?可见上苍要我当大王。”
众人都为之一愣,然后犹犹豫豫的说道:“这话……倒也没错。可是……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
刘季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淡淡的说道:“向这边走吧。”
卢绾说道:“这里,是生路吗?”
刘季:“我金口玉言。”
现在已经不是刘季能不能当大王的事了,而是他必须当大王。否则的话,怎么给众人信心?怎么活下去?
众人都觉得刘季的决定,似乎有点草率,正在疑虑的时候,忽然在刘季所指的方向,出现了一道亮光。
众人都惊疑不定的看过去,他们发现这亮光像是巨龙一样,一道道的,在天上一闪而过,这景色极为漂亮,简直像是仙境一般。
“祥瑞,又是祥瑞啊。”卢绾不失时机的为刘季造势。
于是,众人都心服口服了,按照刘季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在刘季等人观赏完极光,离开北极点不久,北极的极夜正在悄然退去,很快就要迎来极昼了。
而他们所走得方向,也不是回到大秦的路,他们不知道,他们无意中穿过了一道冰封的海峡,正在向一片未知的大陆走过去。
这片海峡,随着气候的变化,在数百年内封冻,在数百年内化开。
刘季等人很幸运,他们穿过的时候,遇到了封冻期。
当刘季还在路上的时候,有几艘大船,正在海上飘荡。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有船员惊慌失措的跑过来。
徐福问道:“怎么不好了?”
船员说道:“北极星不见了。”
徐福微微一笑:“蠢材,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从出海以来,他们沿着洋流不断地向南行,而在这过程中,北极星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徐福知道,这个世界是圆的,当越过中线的时候,北极星会被这世界所阻挡,彻底看不到。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徐福对船员说道:“北极星看不到了,又有何妨?我们不是还有指南针吗?用指南针,继续航行。”
这船员应了一声,依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
而徐福又叫住船员,吩咐他说:“等一等。”
船员回过头来,问:“怎么?”
徐福想了想,说道:“找几个人,绘制新的星图。”
船员应了一声。
月余后,福坐在船舱当中,闭目养神。
副手走过来,对徐福说道:“大人,小人一直有些不解。”
徐福问道:“怎么?”
副手说道:“如今我大秦已经富有四海,大人又功勋卓著,功成名就,何必还要费这个力气,四处出海呢?”
“海上波涛汹涌,一不留神,就会葬身水底啊。”
徐福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现在不乘船出去,若将来有一天,人家乘船攻过来怎么办?”
“除此之外,有志于出海的朝臣,都建造了自己的船队,他们花费不菲,都跟着我们航行。如果不让他们捞回本钱,岂不是给谪仙丢了面子?”
副手苦笑了一声:“然而,我们要到何处去?”
徐福指着一张巨大的海图说道:“你看,这里是我们已经探明了的陆地,而这些就是洋流,你有没有发现,这一道洋流有点奇怪?他为何在这里拐了一道弯,让我们的船向这边行了呢?”
“按照商君别院的研究,洋流受到陆地和季风的影响。按照季风,这洋流不应该是这种走向,因此我大胆推测,这附近有陆地。而且不小。”
两人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紧接着下起来瓢泼大雨。
忽然一阵电闪雷鸣之声,又起了狂风。
周围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这些大船顿时变得像是一片小小的叶子一样,在海浪中左右摇晃。
徐福带领的这几艘船还好,毕竟见过了大世面。
而豪强们组织的那些船,上面就传来了鬼哭狼嚎之声。
渐渐地,在狂风和巨浪之中,船队被分开了。
有几艘船继续向南飘,有几艘船,则一路向东北方向去了。
向东北方向去的那几艘,分明就有徐福。
风停了,徐福命人检查船上的器具设备。最后发现,帆坏了,只能沿着洋流,飘到哪算哪。
徐福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叹了口气:“马上就要见到新的大陆了,可惜,终究是与它无缘啊。”
徐福,与南太平洋上的那块大陆擦肩而过,但是他注定要遇到另一块更大的大陆。
但是在到达那里之前,他得先能生存下来。
毕竟,帆已经坏了,他们的船几乎失去了动力。
好在船上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他们一边想办法把帆修补好,一边用网捕鱼,总算没有断了食物供应。
而且他们还根据商君别院传授的知识,利用阳光蒸馏海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