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开着，里面的灯丝一闪一闪发出噼啪的电流声，令房间忽明忽暗，为这间墙皮都有些发黄的老式房间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格调。

    翟楠坐在桌子前。

    对着人皮纸沉思。

    但是，一旁不断晃动的电脑让他迟迟无法进入思考状态。

    终于，翟楠面红耳赤的拍了拍电脑：

    “我很理解你老婆回来了你的感受。”

    “但是你也得照顾照顾我的感受吧，动静小点儿……”

    电脑安静了一刹。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裂口女的声音从电脑音响里传来。

    “可能外面谁家狗叫呢吧……”

    小丑嘶哑的声音。

    然后是沉默。

    然后电脑更加猛烈的晃动起来……

    翟楠叹了口气，拿起人皮纸滚进了被窝。

    “好家伙，单身狗竟是我自己！”

    等滚烫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后，他对着人皮纸说道：“距离大地震还有12天，我已经搜查过南区地上地下的所有区域，始终没有找到这场灾害可能的成因。”

    红的惊人的血字慢慢出现。

    依然是熟悉的开场白：

    “我是翟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没死，但我身边的人都死了，不用觉得奇怪，我是一百年后的你，我会通过这张纸告诉你未来会发生的事，希望你将这些事情牢牢记住。”

    “通过这张纸，过去的我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所以提前调查了这场灾害的原因。”

    “我几乎动用了所有可能动用的手段。”

    “可是令我惊讶的是，这场灾害居然不是由污浊物引起的。”

    翟楠愣了愣：“不是污浊物引发的灾害？那不就是一般的自然灾害……”

    反应过来之后翟楠心情猛的沉了下来。

    “不是污浊物灾害……那还怎么解决？”

    “岂不是说大都会的未来，是一个注定要被毁灭的未来？”

    他觉得有些可笑。

    大都会处在一切污染的中心。

    禁闭所经历了鼎盛到衰落，被誉为斗战天都的一代老超凡者近乎全灭。

    在废墟之上重建文明。

    吸纳新人，组建地下超凡者。

    一次次关押污浊物，试图从污染里面拯救无辜的大都会人。

    李苍生甚至用自己的时间背负起了笼罩整片大都会的言灵。

    然而这一切最终没有毁在人类绞尽脑汁与之对抗的污浊物上面，反而毁在了一场天灾上。

    一场无关任何异常的天灾。

    这场灾害，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原因。

    就是一次纯粹的偶然……或者是某种必然。

    大地震必然会发生，带起海啸，海啸将污浊之海里面的海水连带污浊物一起冲进核电站，将里面的东西冲出来，最终辐射到整个大都会。

    一场完全由一环一环的偶然构成的必然事件。

    甚至如果以前翟楠没有邀请菩萨在西南区域建立英雄电力公司和机械雷音寺，这场毁灭事件都不会发生。

    或者说，仅仅有地震和海啸的话，不会毁灭的这么彻底。

    可是翟楠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什么也都不能说。

    其实纯粹的自然灾害说无解也无解，但因为无关污浊物，想避开也很好避开。

    只要翟楠现在站到外面喊一嗓子，让南区的人提前撤离，让菩萨收起神通赶紧跑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可是翟楠不能。

    因为他会死！

    绝对会死！

    不说，大都会人会死。

    可他不会死。

    四千万人啊……这真是个难题对吗？

    那可是四千万人的生命啊！

    所以翟楠选择不说。

    自己不死。

    人皮纸上面没有出现字迹。

    就好像死了一样。

    翟楠表情猛然一狞：“你真的是未来的我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没法改变的！”

    人皮纸沉默了片刻。

    慢慢用血色字迹回答道：

    “对。”

    翟楠攥着人皮纸的手骨节发白，指尖几乎钻进了纸张里面。

    他眼框发红，眼球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这是他第一次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那如果非要发生你为什么还非要告诉我？”

    他的声音十分用力，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明明就是我！为什么还非要让我提前知道这件事恶心我！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会去解决灾害，为啥还要……那是他妈的四千万人……不是四千万只蚂蚁！如果我不知道还好……你提前告诉我就是把这四千万人全他妈道德压迫到我身上来了！”

    人皮纸再度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未来正在书写这张纸的翟楠现在是什么表情。

    片刻后，血字再次出现，这一次的字迹歪歪扭扭，仿佛能反映出书写者心情的不平静。

    翟楠看了一眼，沉默了。

    那行字的内容很简单。

    “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白炽灯一闪一闪的，房间里幽暗诡异。

    电脑一晃一晃，这是台老机器了，会发出沉闷的噪音。

    翟楠攥着人皮纸的手放松下来：“所以，我能和未来的自己说的上话，说明我做出了非常自私的选择。”

    人皮纸顿了顿：“嗯。”

    “让你去调查，也是想让你彻底认清现实，然后做出选择。”

    “现在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

    “可是会牺牲你自己。”

    “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做不做？”

    “我想，或许以前的我和与当时的我对话的那个未来的我，应该也是这个想法吧。”

    血字消失。

    人皮纸沉寂。

    翟楠愣愣的盯了一会儿空白的纸张。

    忽然一裹被子。

    像条毛毛虫一样躲进被窝里。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梦想是想当英雄来着……想做个真正的英雄——虽说是以前很小的时候，但后来自己获得污浊能力加入禁闭所，又何尝没有这个原因呢？

    这个时候翟团子再次开门走进来。

    见翟楠已经上床裹着被子睡了。

    她像只小猫一样爬上翟楠的床。

    隔着被子，缩在外面。

    她的声音很小，怕吵醒翟楠，但语气里不难找到委屈：

    “翟楠……如果你实在要见别的女人就见好了……没关系，但十天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见虞小渔她们……只要不见她们……就行！”

    “要不然……那张纸上说……你真的会死。”

    翟楠缩在被窝里背对翟团子一动不动。

    就好像他真的睡着了。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翟团子会这么奇怪了。

    都能对上了。

    她也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吧。

    她应该也偷偷用这张纸玩过，知道了未来的一切。

    这个像家人一样的怪物小女孩，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自己啊。

    翟楠慢慢翻过身。

    隔着被子抱住翟团子。

    他表面上依然仿佛睡着了一样。

    可是心里却在想：

    我已经答应团子不见她们了……

    四千万人怎么了？

    我没有道德，谁都别想绑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