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何人?!”
赤袍道人看见路遥的动作,尤其是注意到他手掌间那萦绕深渊意志的气团时,语气都紧绷了起来,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对于慕长风来讲,他突破元神的方法就是这一生最大的禁忌话题,不允许有一丝的泄露。
以他的天赋,当年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鬼迷心窍,下意识而为之。
星河联邦与深渊位面的关系,就如同水火一样互不相容,如果被联盟知晓自己的经历
这一刻,慕长风心头沉重无比。
眼前之人竟然能在星河联邦管辖范围内,轻易的展现出深渊的力量,他的来历绝对有问题!
到底是向联邦检举禀告,还是将这个信息给隐瞒下来
赤袍道人眉头紧锁。
现在是星河时代,大信息数据网便捷无比,如果自己有心想将此人情报传播出去,简单至极。
但是这样一来,估计自己突破元神的那点破事,恐怕就要瞒不住了。
正当慕长风进退两难,暗自踌躇的时候,眼前的白袍道人紧跟着慕长风的询问,又对着这赤袍道人再次开了口。
“慕小友不必忧心,事情和你想的并不一样。”
一边说着,路遥一边将这股气息收回。
这气息是当初路遥追杀欲望君主分神的时候,随手聚拢而来的。
毕竟是七阶深渊君主的分神,即使对于自己来讲,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无论是里面蕴含的规则还是大道,都值得参悟一二。
强行将那分神里面的烙印抹去后,路遥便将其储存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路遥在看到慕长风的第一眼后,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眼前这个赤袍道人,与深渊君主有着一层常人看不见的联系,他身上隐隐潜藏着一股与欲望君主同宗同源的气息。
就像是那光明教廷的教皇拉斐尔一般。
“我问你,你是否见过和这股气息同源的力量?”
“我相信以你五阶元神的见识,肯定可以明白我想要问的是什么。”
话语渐落,气氛逐渐凝重。
不远处争相而过的太乙学府学子们看着这边两道人影,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不管是路遥还是慕长风,他们的气质与长相,都足以吸引这些刚刚走上修行道路的年轻人。
注意到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本着为事情的隐秘性着想,慕长风捏了捏眉心,看着眼前的路遥,逐渐平复了内心的波动。
“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聊吧。”
平淡的声音从赤袍道人口中说出,随后慕长风身形一闪,原地便只余下了几缕火光,而那开口的赤袍道人,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在自己面前消失的赤袍身影,路遥并未刻意阻止。
慕长风说的不无道理,虽然自己不是星河联邦之人,但是星河联邦对于深渊的那股厌恶,路遥也算是大致了解一二。
找个僻静的地方杜绝别人的感知,不无道理。
于是在这群太乙学府的学子眼中,这身着赤袍和白袍的两位道人,便一前一后的消失了身影,甚至连一丝法力波动都没有留下。
距离最近的一名少年看着两个高人离去,只得微微一叹。
“这二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想必应该是学院里的导师之类。”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遇到。”
“这气质神韵,和普通人果然有极大的差距!”
“现在看来我做的决定是对的。”
“即使没有考上星河大学,来这太乙修行学院,日后我也未必不能在超凡之道上大有作为!”
这少年迈出一步,暗自打气一番后,突然身形有些停滞。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少年双眼略微聚焦,露出迷茫之感。
他摸了摸头,眉头轻皱,总觉得遗忘了什么事情。
“算了,不管了。”
“兴许是来到这太乙学院修行,太过激动导致的吧。”
“希望四年期满,我也有希望拜入玉京山太乙宗,在这修行大道上更进一步!”
即使这少年再怎么回忆,关于刚刚的记忆也异常模糊,到了最后他索性便放了开来,不再强行回忆,转而迈起步伐,向着那太乙修行学院报道的地方,大步走了过去。
此时朝阳渐落,黄昏洒下金边。
而这座学院中,所有人都遗忘掉了那之前站在路旁,面相气质不凡的两个道人。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玉京山脉,山涧之间。
看着那小河清泉不断流淌,赤袍道人面色复杂。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之前的一幕。
“那白袍道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慕长风皱着眉头。
刚刚短暂的对话,自己完全摸不清楚此人底细。
“还是先看看他有没有跟过来吧。”
赤袍道人摇了摇头,话语喃喃道。
“所以说,慕小友能回答贫道的问题了没。”
慕长风思绪未歇,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温和之音再次传来。
“又是这样!”
深深吸了口气后,慕长风猛地转头,紧紧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面上带着微笑的白袍道人,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
“前辈有什么问题,但讲无妨。”
“慕长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了现在,赤袍道人的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看上去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慕长风已经想开了。
这白袍道人一次两次的出现,都让他的元神成为了摆设,如此人物要是想对自己不利,他现在也不可能安稳的站在这里。
赤袍道人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白袍道人绝对是一位真仙级数的存在。
眼下来看,估计要先好好聊上一聊了,希望事情不要往坏的地方发展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慕长风也只能这般祈祷。
“那贫道就直说了。”
“你是否与深渊的欲望君主有过接触?”
看到面露苦笑,言语间露出配合之意的慕长风,路遥直接便开门见山道。
“深渊七君主,执掌欲望的魔神萨克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路遥将深渊君主的名讳说出后,慕长风当即瞳孔一缩。
他的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信息,随着路遥话语说出,突然串联起来了。
“那块曾经被偶然得到的紫色水晶,莫非”
这一瞬间,关于自己一生所有的经历,都被慕长风催动元神仔细的翻阅了一遍。
越是静下心来回想,慕长风就越是感觉不对。
他的人生,好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操纵了一般。
从突破元神开始,到现在前来太乙宗,自己所走的每一步,就跟是被什么人给安排好了一样。
明明是自己本心不愿选择的道路,他却总是出差错。
这样看来
慕长风一时间有些沉默。
“前辈,在此之前,我能先问一下你的身份么?”
这一刻,赤袍道人的话语中带着诚恳,已经不再是和之前一样暗藏锋芒。
从这点便能看出,慕长风现在对于路遥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
赤袍道人对着路遥微微躬身,面上有些苦涩。
若不是眼前这白袍道人不经意间的点醒,恐怕自己现在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但即使如此,慕长风对于路遥的认知,也还仅限于在太乙宗内的匆匆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虽说已经没得选择,但若是能知晓更多的信息,自己心里总是会更踏实一些。
正想间,随着慕长风问题开口,路遥紧接着便回答了他的疑问:
“贫道姓路,来自罗浮界,不是这星河联邦中人,更非深渊之辈,这点慕小友大可放心。”
“之所以在此,是因为受到贫道弟子邀请,前来这星河联邦游历一番。”
“玉京山太乙一脉,正是由贫道弟子朗行开创而来的。”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眼前慕长风想要问个清楚,那就告诉他便是。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慕长风恍然大悟。
怪不得朗行能从无到有,短短时日立下这偌大的太乙宗基业。
这种底蕴之差,不是修为达到就能弥补的,那从高到低的功法道术,以及五行八卦、修行经验等一系列典籍,都是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前辈高人不断总结,推陈出新才能得到的。
即使再天才,也不可能花费这么短的时间,便自己创造出来。
如果说他背后有个师父的话,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这样的话,在下就放心许多了。”
慕长风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
路遥不是星河联邦中人,那么自己心中隐藏许久的秘密,其实对于他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星河联邦与深渊关系恶劣,那是基于双方的立场来讲。
像路遥这种外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路前辈,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压在心中的大石悄然而落,慕长风也将自己积压多年的心事,一股脑的对着路遥都释放了出来。
无论是当年借助深渊得到紫色水晶用来突破元神,还是跨越万里前来太乙宗拜山门之事,他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路遥。
其中或许有所藏私,但是大体内容应当与他话中所说一般无二。
听着慕长风带着情绪倾诉而出的话语,就好像是体验了一遍他的人生。
“这欲望君主,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听完慕长风的讲述,再看着眼前长吁一口气的赤袍道人,路遥心中微微思量。
无论是那光明教廷的教皇拉斐尔,还是眼前这摩柯宗的掌教慕长风,这位来自深渊的君主从来都没有主动现身,去强迫他们做任何事情。
他只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给这些人指出了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机会。
至于是选择还是去拒绝,全凭个人抉择。
下者用力逼人,上者以智伐谋。
不愧是以通晓人心为最的欲望君主。
“要不要去管呢”
路遥摸了摸下巴。
按理来说,这事情和他毫无干系,就是头疼也该是星河联邦去头疼。
他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欲望君主,可是堂堂七阶大能。
一个凡境顶点的元神,就是再厉害,在真正一念天地生灭的大能眼里,也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如果没有外力插手,眼前这孩子大概率也要走上拉斐尔的老路。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战胜自己扎根于心的欲望。
即使是超脱的仙人,也不敢保证。
毕竟求道本身,就是最大的欲望。
或许欲望君主不会亲自插手慕长风的事情。
但是随着时间不断推移,慕长风本身内心的欲望就会不断放大。
即使现在慕长风可以自己抵抗得住,但终究有一天,他会彻底迷失其中,与自己的本心背道而驰。
有时候选择就是这样,走错了一步,那么从此往后的第二步、第三步乃至于无数步,都会一错再错,直到最后积重难返,再也回不了头。
“不错的苗子,就让贫道来拉你一把吧。”
“要是别的高人,或许贫道还会有所顾忌,但是那欲望君主萨克斯除外。”
“贫道之前才斩了他一道分神,如果他真身降临,就再好不过了。”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慕长风修行自身的法,即使成就元神的时候讨了巧,但是依然达到了与罗浮仙道三花聚顶同等的境界,可想而知天资到底有多高。
要知道朗行即使有系统和自己的双重教导,都未必是这慕长风的对手,光凭此点就知道这赤袍道人想要走到如今的地步,到底该有多不容易。
这种天才如果没有欲望君主的干涉,保持一颗通透琉璃的道心,成就仙境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顺手一帮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可。
毕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
听完眼前白袍道人的一番话语,慕长风不禁愣了半响。
本以为事情涉及到了那神秘莫测的深渊七君主,眼前这姓路的白袍道人应该有所踌躇才对。
但是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还要帮自己解决隐患
赤袍道人内心突然升出感动,同时也有些愧疚。
自己打上太乙宗山门,这位太乙宗掌教的师尊竟然还不计前嫌,这可真是太惭愧了。
如果能安稳度过此劫,自己应该好好的上太乙宗致歉一番才是。
这么想着,赤袍道人当即躬身,对着眼前的白袍道人郑重一礼,面色诚恳道:
“慕长风,谢过路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