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子亲自送着罗氏出了寿安堂,瞧着罗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走远了,元娘子这才又回了寿安堂里。
夫人和老夫人素来不合,既知不合,夫人今夜过来,何苦受这样的闲气?
……
谢云锦睡下之后,又做了和她往常差不多的梦。
梦里的她,和自己现在的模样,别无二致。
她在梦里梦见了娘亲,梦见了祖母,梦见了阿爹,还梦见了大哥二哥,大姐二姐。
但这些人,就像走马观花一样,叫她看得不真切。
换了个场景,似乎是金陵城,似乎又是东京城,反正不是钱塘县,也不是杭州城。
她又梦见了那个在竹林里舞剑的少年。
此时的那个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修竹般挺拔的身材,眉清目秀,羞涩之中又带了几分腼腆,就像隔壁的朱家哥哥一样。
谢云锦家左边的吴家,右边是朱家。
朱家原先是钱塘县首富,也是整个杭州城里的首富,朱家夫人马氏在谢云锦小的时候,经常带了家中的几个孩子,过来谢家串门子。
其中朱家大公子,就是一个腼腆但温柔,懂得体贴人照顾人的大哥哥。
可这世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朱家哥哥在谢云锦十岁的时候,也就是两年前,被人捅死在了杭州城里的酒肆里。
因着酒肆里有人在争吵,朱家哥哥心善,上去劝架,结果其中一个人,掏出一把刀出来,一连捅了朱家哥哥十几刀,朱家哥哥就那样死了。
朱家哥哥死后,朱夫人马氏悲痛欲绝,几次寻死,后来发现自己又怀了朱家的小公子,给了她生的希望,让马氏重新振作起了。
这些年朱家已经搬去了金陵城了,朱家老爷把家中的产业,也一并搬去了金陵城。
隔壁的朱家,已经荒废了多年。
这些年她总爬上墙头,原以为还能瞧见那个已经站在墙头,等着她的朱家哥哥,可是却发现什么人也等不到。
梦里的那个少年,看见谢云锦之后,马上迎了过来,亲切地喊了她一句,“阿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喊了自己做阿锦?
因为从小到,无论是祖母还是父母,或是几个哥哥姐姐,都喊她锦娘。
他的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女人,似乎是他母亲。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之后,那少年面上渐渐不高兴起来,跑过来谢云锦身旁,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事出突然,梦里的她,脸马上就红了。
“阿锦你等我,这辈子,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紧接着场景一变,是她出嫁的场景。
她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同另一个人,一起跪在了父母面前,给父母磕头。
父母见她出嫁,喜极而泣,祖母更是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盖上了盖头,一番敲锣打鼓,她进了洞房。
龙凤红烛把整个喜房照得明亮明亮地,到了掀开盖头的时候,她发现眼前娶她回府的人,不是那个曾经答应过她,要娶的少年,而是另外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酒气,手中还拎着一罐开封了的酒,挑了谢云锦的盖头,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才嘟囔着嘴说道。
“锦娘,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心中就暗暗立誓,一定要娶你,如今,我总算是得偿所愿了,终于把你娶到手了。”
她很怕,想要反抗,却不知道如何反抗。
“侯爷,如今我嫁给你,你可以放过我的家人了吧?”
她转过头,不看她,冷冷地问他。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替侯府,生下一个孩子,整个侯府都是你的,包括我在内。”
“只是若你不能替侯府生下孩子,你的家人,我是一个也不愿意放过的。特别是你二哥,他不是想要保护你吗?如今他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顾及得了你?”
“还有你大哥哥,半条腿都废了,还说要去了官家面前,告我的状!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说着,他不断走近她,剥下她身上所着的喜服,一步一步侵蚀着她的心,她的身。
龙凤红烛熄灭,她的泪浸透了半个枕头。
喊她起身的,是周乳娘。
“姑娘,我可怜的姑娘,为了府里的人,姑娘不得不委身嫁给了侯爷,侯爷就是个混账,如今姑娘已经是侯爷夫人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姑娘?我的好姑娘,莫哭,莫哭,一切有乳娘在!有乳娘护着你。”
梦里的她,泣不成声地倒在了周乳娘的怀里。
没成想,陪她走在这里的,竟然是把她喂养大的乳娘!
待她恢复过来之后,周乳娘领了周全来见她,周全的模样,已经变了,身材也变得了,面上变得黝黑黝黑的,身材也变得魁梧起来,像个替人做武师的走镖师傅。
周乳娘带了周全来见她,是想要喊了周全,将她夹带出府。
在周乳娘的话中,谢云锦才知道,原来她出嫁的时候,只带了周乳娘母子二人。
芸香月兰竹兰玉兰四个小丫头,被谢老夫人留在了府里。
只是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无法控制梦里的自己发问,周乳娘也就没有给她解释。
如今周乳娘做了谢云锦屋里的管事婆子,周全做了她院子里的护院。
周乳娘不忍见谢云锦继续在侯府里受苦,所以请了自己儿子过来,协商怎么带了她出去。
最后她们母子二人想到了一个法子,用了每日给府里运菜的马车,夹带了谢云锦出去。
几日之后,运菜的马车,进了侯府,谢云锦乔装打扮过后,以丫鬟的身份,上了马车。
正当马上要离开侯府的时候,只见马车停了,那个男子,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周全,则是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周乳娘也跪在了一旁,身后有几个护院家丁看着。
“我的好娘子,嫁过来还没有几日,你怎么就想着出府去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是不是你身边那老婆子撺掇的?我这就收拾了她去!”
“不是!”
谢云锦咬丫回道,一把抱住了那男子,阻止了他处置周乳娘母子二人。
那男子头回见她如此主动,心中又喜又惊,抱起了谢云锦,就回了屋里,接着就是一番云雨。
事后,那男子走了,梦里的她在榻上哭成了泪人。
这个梦,就像噩梦一样。
叫谢云锦不敢回忆,不敢往回想。
一觉醒来,谢云锦摸了摸自己靠着的枕头,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大半,她哭了。
她不单在梦里哭了,在这里,她也哭了。最先出现在她身边,说是要娶她的那个少年,最后却没有娶她。
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她极其厌恶的那个人。
那样下作的手段,让她犯呕,想吐。
见姑娘醒来,一直待在屋里伺候的芸香,赶忙走了过来,手中端了热水,浸湿了帕子,一点一滴给姑娘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想必姑娘昨日夜里又犯了梦魇。
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多的汗。
但姑娘的确有段时间,没有像这样好好睡上一觉了。
“姑娘,夫人那边备了午膳,请了姑娘过去用膳。原先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朱家夫人,今日一早带着家中的几个孩子,来了钱塘,想要接了老父母走,来了府里,说想要和夫人说几句话。”
朱家夫人,是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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