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小雨。
这雨丝绵绵续续,更给来凤村添上了一分哀意,似乎天为之哭泣一般。
此时的来凤村,有几家正戴素,不时有哭声传来,直叫人心寒不已。
前天夜里,有几户人家不听劝,没有跑到祭坛那里,遭了鬼祸,一家老少基本上都已经死绝了去。
村里的亲友,此时正为之哭丧呢!
而就在这时,村外泥泞的黄土地,更是十分的难走,让一个年轻的小捕快抱怨不已了,说着:“这什么破路啊,也忒他娘的难走了,又没有驴车代步!”
领路的是一个中年捕头,一双手上布满老茧,眼中不时有精芒闪过。
“你这小子,说得什么傻话?吃咱们这一碗饭的,还想跟那怡花院的姑娘还要娇气三分?你怕不是做梦吧!”
“要不是你姐哀求,老子他娘的还不想带你出来呢,净给老子丢人现眼!”
他瞪了小伙一眼,冷冷地道。
后者一听,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在这捕头面前抱怨什么了。
“大人,因为两个税吏被杀,县太爷震怒不已,你怎么看呢?”
大汉摸了摸下巴,看着领头一个铜印黄绶的老者,轻声地问道。
“我看了这送回来的两人尸首,人气尽无,体态全枯,确实是鬼物所为!至于是不是来凤村的那个山君,还得再观看。”
老者头上已经白了一半,此时摸了摸自己那有些稀疏的胡须,说着。
他是官寺之中的道禁师,本身就是一个方术之士,有着法力。
本身那品阶虽然不高,也不过两百石而已,却是要协助着官府,帮着驱除邪魅鬼祟,镇压妖邪之人。
因为世间多有恶鬼之事,因此本朝太祖设道禁司,专管鬼物害人之事,在各县城府城都有着专员,平时不大管事。
唯有碰到鬼物害人之时,便就要出手镇压,甚至是消灭了。
所以莫要看他只是两百石的小官,也不过是区区八品官职而已。
然而权势却是极重,监察着一地鬼神之事,便是城隍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捕头见此讪讪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他本就是受人所托,拿了银子就得为人说话办事,不然这钱可不好拿啊。
但到底不是他自己的事,也就没怎么地上心,反正又不止自己一个人拿钱,旁边这位爷拿得更多。
自己就提醒一句,至于成不成,关键还得看旁边这位爷。
道禁师冷笑了一声,自己是收了梁家的银子不假,可不代表自己就得一头楞地给人当刀子使,那些钱还不足以至此。
那山君若是个软柿子,那么自己随手也就灭了,但若是个硬茬……
这就很抱歉了。
身为道禁师,他可是知道不少常人所不解的隐秘,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敬畏。
毕竟前朝之时,可是有不少鬼王一类的凶徒洗白,摇身一变,成为神灵,然后借着天下大势,窃据强力神位呢。
若这山君真是鬼王一流,自己头铁冲上去,怕不是得倒霉了吗?
交谈的三人,却是没发现。
早在他们踏入来凤村的地界,就已经被陈易所发现了。
端坐王座上,通过玄光镜,监听到这两人的对话,陈易的眼神一下阴沉了,那梁家果然贼心不死啊。
还有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深吸了一口气,陈易再次地施展起了望气神通,望着这三人的头顶。
只见三人头顶,各有一根本命气,高高竖起,气运又是大不相同。
捕头和捕快二人都是白气,只不过捕头的本命气周围,又有十几丝官气,聚成了一团,带着萧杀之意。
捕快就只有一丝官气,陈易心知这就是当了捕快带来的气运。
而道禁师又有不同,这本命气虽也是白气,但是又粗又壮,一团官气悬在头顶之上,不断地涌动了起来。
有着几分气象,却又不能成型。
陈易顿时大悟了,这是朝廷里入了品之后,令道禁师沟通神袛,获得其神力加持之后,就能使用法力了。
一行三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全然落入了他人的眼中。
这一举一动,都被看得个清楚。
他们来到了一家院子前,这户院子明显比周围的大了一圈,正是里正的家里。
赵大成已经在院门口候着,见到三人之后,立马眼前一亮,将其迎进屋内。
“三位大人辛苦了,里面请!小吏已经准备好了饭食,正等着你们来呢!”
他呵呵地笑着,热情地说着。
因为这方世界当中,村乃是最小的行政单位,设有里正一职。
虽然没有俸禄,却实打实有着品阶。
所以赵大成对三人自称小吏,乃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他自称草民,那才是乱了规矩,就会被人举报弹劾了。
传到上官耳中,少不得一顿训斥。
年轻的捕快一听到有吃的,口水忍不住地咽了咽,眼中放着精光。
他从早上出来,就只啃了一个饼,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三人也不推辞,进了屋去。
桌上正摆着几个荤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来,边上又有着一坛开了的酒,顿时就让这三人眉开眼笑了起来。
他们看着赵大成的眼神,顿时就顺眼了许多,实在是有眼力劲的人。
主宾入座,杯筹交绰,好不欢快。
“赵大成,县里可不高兴呢!你这辖区之中,死了这么多人。虽然情有可原,可是县太爷还是十分的震怒。”
“加上你村社神,又换了新神,这就更让我们为难了。”
“毕竟若是供奉了邪物,不小心祸及到县里里头去,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十族都不够杀头的,你说是吧?”
“再有,你们那社神,原本在官府备录在案了,这么搞……可叫我们为难啊!”
道禁师放下了酒杯,叹了口气道。
“还请大人多多美言!跟上官明言,我等所祀之神,绝对是福德正神!”
赵大成呵呵一笑,往着道禁师的手里硬塞一个小布袋来。
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来掂了掂,足足七八两重的碎银,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其放入了自己的怀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