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费兰一直以来和塞里斯的关系都不错,甚至许多议员背后都有塞里斯的支持。但每个势力内都有反对者,所以李静姝不确定对方对自己态度如何,不敢轻易承认身份。
“抱歉,大人,您认错人了吧?我叫李书,我是个男的,不是什么小姐。”
这是她离家时就想好的名字,对阿山他们也是这么介绍自己的,虽然他们一直叫她老大。
安普斯笑了笑,将一张对折的纸推给她,说道:“您不需要如此警惕,先看看这封大蛇身上的信吧,我们再谈。”
李静姝拿起信纸打开,看了一眼就震惊了,接着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信上的内容不多,大部分是在告知城内的奸细何时何地配合打开城门。但信末尾的两句话,却足够影响整个大陆的格局!
其内容是:“从西南地区魔窟传来的消息,他们说看到了塞里斯第一任公爵李唯复活,但随后与他们的联系断绝。我们无法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最高领袖王后下令,尽快拿下费兰,断绝塞里斯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看完信,强压住内心的冲动,不过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李唯公爵是我们塞里斯人的骄傲,他能复活我很高兴。但是也仅限于此,信里某个势力还要拿下费兰,你们此刻不应该整军备战吗?”
安普斯苦笑一下:“看来小姐您还是不相信我,那么您看看这个”
说这个,他搂起自己的右边的袖子,露出胳膊上一个特殊的纹身,一只肥嘟嘟的蛇。
“这样的话,您该信任我了吧,小姐?”
“您是建国叔叔?”
安普斯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一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看,然后关上门指着胳膊上的纹身笑了笑。
“您小时候,李唯公爵送给您一支炼金毛笔,您十分高兴,到处乱画,还趁我睡觉时在我胳膊上画了这条蛇。”
李静姝看着那只肥嘟嘟的蛇,脸有些发红,说道:“我只记得您原来叫建国,却不知道您全名是安普斯。而且我当时其实是想画一条塞里斯传说里的龙,但是没想到那支笔画在人身上,就跟纹身一样擦不掉”
安普斯摆摆手,笑道:“我虽然是欧兰德人,但没有姓名,所以公爵大人就给我起名叫建国,他告诉我这是建功立业的意思。至于安普斯这个名字,是我来费兰后自己起的。对了小姐,您怎么会这么一身打扮来到费兰?”
李静姝想了想,反问道:“我记得在我六岁的时候,您突然就离开墨堡了,您当时为什么要离开,又怎么成为费兰城邦的议院首席长老了?”
安普斯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您是公爵的孩子,所以对您不需要隐瞒,其实这都是李唯公爵的安排。我当年本是墨堡的守卫队长,跟随公爵有二十年。有一天他问我多大了,我当时快40岁了,就如实告知。然后公爵说,我跟着他这么多年,是他十分信任的人。所以,他要交给我一个秘密任务,就是让我来费兰卧底。因为费兰的地理位置对于塞里斯来说太重要了,必须掌控在我们自己手里,于是我满怀热血的来了。”
他说着,忍不住叹息一下,继续道:“我最初来的时候还很兴奋,给我安排的身份是一个商会的老板,而且给我派来了许多商业人才。我基本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就是和费兰各阶层接触,同时生意在费兰也越做越大。随着商会的壮大,我进入了费兰议会,为了往上爬我还到处撒钱,向上铺路,向下收买人心,短短十几年,我从一个议员成为首席长老。”
“那您现在过得如何?”
“不太好”
“啊?为什么,您在费兰有钱有势还不幸福?”
安普斯说起这个,表情有些落寞:“公爵让我来这里是帮他控制费兰的,我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所以我没有心思享受,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回塞里斯,我想念公爵做的打卤面!”
“可我父亲已经去世了,任务算是取消了吧,您为什么还不回去?”
“就是因为公爵大人去世了,我才要更好地掌控住费兰,为下一任公爵和公爵家族尽忠。所以小姐,我才想问问您,您来这里是通知我任务结束了吗?”
李静姝看着眼前老人希冀的表情,双眼已经朦胧。他就像一个老兵,即使上级不在了,也恪尽职守到最后一刻。
但她不是塞里斯公爵,无法决定一个卧底的去留,就在她打算狠心否定的时候,又是一阵“轰隆”声传来,整个政务院都震动起来,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
待震动消散,她不忍心打击对方,就转移话题问安普斯:“安叔叔,到底是尼蒂亚哪个势力在进攻费兰?”
“是尼蒂亚帝国的旧贵族联军,主要是在塞里斯西境吃了败仗的那一群人。”
“可他们为什么要来攻打费兰呢?”
“我也只是知道大概,他们在西境遭遇猛安伯爵的反击,加上内部有些混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下许多物资粮草,绕了个大圈撤退到塞里斯南境。和南面的旧贵族联军汇合后,他们粮草不足,伤者还需要医治,许多没怎么打过仗的旧贵族更需要妓女的安慰。所以,附近满足他们要求的地方,只有费兰。”
安普斯一边带着嘲讽的语气说着,一边收拾掉落在地上的书。
“还有就是费兰和塞里斯关系匪浅,他们选择攻打费兰一方面是可以获得补给和恢复士气,另一方面可以切断塞里斯与外界的联系。”
李静姝点点头,这和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这样的话,那城破之后的费兰,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议会还在争论到底是抵抗还是投降,呵呵,都打到脸上了还讨论个屁。旧贵族们损失这么大,不管是受降还是占领费兰,都不会在这里花一分钱。不付代价的生意,我是拒绝做的。”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衣甲残破的传令兵气喘吁吁进来。
他对安普斯说道:“长老大人,敌军开始进攻了,城主带人去北城门了,他希望您尽快让议会统一意见!”
“城主的意思呢,是投降还是抵抗?”
“城主说,想在费兰吃白食,就得付出代价。”
安普斯哈哈一笑,围上一条代表议员身份的红色丝绸围巾,带着李静姝一起往外走去。
“建安普斯长老,我们去哪?”
“去议院,让你看看人性有多虚伪。”
议院离政务院不远,是费兰最高的权利中心,包括城主在内的许多重要职位,都是由这里投票选举。同时,这里还决定整个费兰经济、政治、法律的走向和制定。
进入议院,穿过两重大门,走到第三重门前,李静姝已经能听到门后激烈的争吵声了,恍然间她还以为到了菜市场。
随着安普斯推开大门,看到里面的情景,李静姝都惊呆了。
只见议员们不分种族,不分性别,除了争吵,居然还在打架!
这对李静姝来说闻所未闻,她一直觉得费兰的权利机构议院,和塞里斯议事厅一样。公国的封臣和各机构有事的就依次向公爵汇报,大家一起讨论,即便有争吵,也没有打架的。
但费兰的议院打破了她的想象,议员们手边的一切都被当成武器砸向他人。
漫天飞舞的纸屑之下,她看到一个牛头人议员,往手上吐了口口水,涂抹在自己的牛角上,然后低下头,奋力冲向与自己政见不合的人类议员。
李静姝忍不住扭过头,怕看到对方流血倒地的情景。
但只听一声闷响,人类议员被撞飞出去,但他随即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跟没事人一样。
然后他掀开自己的长袍,里面居然穿了一件重甲,他挑衅地对着牛头人比了个“你不行”的手势。
同样的,一旁的一个鱼尾人身的娜迦族也不甘示弱,和一个人鱼议员也是打成一团。他们都是海里的种族,天生会一些水系法术,一道道水箭飞来飞去,误伤了不少人,地板上的水深得都快能养鱼了。
李静姝看得目瞪口呆,而安普斯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从侍从的手里接过一把雨伞,就这么撑着伞挡着水系法术,并躲避着各种攻击,走上了讲台。
讲台上有个小铜钟,是某项法案或者决议在投票后,长老们会敲钟表示通过。
但此时小铜钟的锤子已经不知道被谁拿去当武器了,安普斯毫不慌张,收起雨伞,用伞柄敲了起来。
随着“铛铛铛”的钟声响起,鼻青脸肿的议员们看到长老中最有威望的安普斯来到,才放开了对手,谩骂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普斯看大家就位之后,才坐到讲台最中间的长老议席上。
议院首席长老有七个,都是对费兰有重大贡献的人才能担任,在议会休会的时候,他们可以召开临时议会决定一些紧急的事,地位十分超然,平时可来可不来。
他看了看左右,带上自己只有三个长老到场,于是他问旁边的侍从:“议长呢,怎么没出来维持秩序?”
“回长老大人,议长刚开会就被误伤,已经送去救治了。”
安普斯点点头,起身大声说道:“不管你们之前争什么,现在我们就一个议案。城外是尼蒂亚帝国的旧贵族联军,我们是投降还是抵抗到底,现在投票。”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长老阴阳怪气道:“安普斯长老,你这不合规矩,我们上一个议题还没议完,你想主张抵抗也不急这额”
山羊胡话还没说完,只见银光一闪,他就捂着脖子说不出话了,大量鲜血从他指缝处流出,然后倒地身亡。
在场的议员都是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正在擦拭短剑上血迹的安普斯。
他扫视了一眼全场,说道:“现在可以投票了吗?”
这次,没有人再跳出来反对。议员们乖乖写票、投票,然后议院的侍从们收齐之后,开始唱票。
最终结果,现场300名议员,超过三分之二同意抵抗,有70位想投降,剩下的弃权。
“那么现在,我宣布,费兰将坚决抵抗旧贵族派系的入侵行为,现在政务院和军部可以组织反击了!”
“铛”的一声钟响,代表这个议案通过。
议员们看道投票结束,有的打算起身离开。可就在这时,票箱里飞出一张张票纸,它们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到一些议员的手上或衣袋里。
接着一队队士兵进入议会厅,堵住了各个出入口。
一个议员站起来大声呵斥士兵:“你们在干什么,居然敢围堵议事厅,是谁指使的?”
“是我!”
说的话的安普斯,他绕过桌子走到台前,说道:“刚才你们写票的纸是炼金物品,可以自动找到在上面写字的人。而这些飞出去的票,都是投降票,现在我也不为难你们,只需要你们在战争结束前呆在这里即可。”
议事厅一片哗然,议员们议论纷纷,那些投降派议员更是愤怒异常。
”安普斯长老,议院从建立之日起就是不记名投票,您这是在践踏费兰的自由和律法!”
“没错,我投反对票也是为了费兰,战争会拖垮经济,投降后给敌军一些好处,让他们撤兵,这样损失更小。”
“安普斯长老,您今天先是杀人,又禁足政见不合者,还私自调兵围堵议院,我提议废除您的长老职位,并接受审判!”
安普斯呵呵一笑,一个士兵递来一叠纸张。
“按费兰法律,叛国者是什么罪名?”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长老,这时开口说道:“死刑。”
“我手里拿的是一份口供,从码头区一个名叫大蛇的小混混嘴里得来的。刚才守卫军已经审问过他了,他招供与城外的旧贵族联军有联系,为他们联络一些城内的叛国者,来打开城门。而这些奸细,就有在场的一些议员。所以,我还需要往下说吗?还有人要审判我吗?”
议会厅内鸦雀无声,安普斯冷哼一声,离开了。李静姝一脸崇拜,赶紧跟上。
此时的冥河世界里,李唯跟随李静姝的视角,从头看到现在,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也能对自己女儿遇到的事猜个七七八八。看到头发花白的安普斯时,他有些脸红。
小甜甜看到他的异样,问道:“你脸红什么?”
李唯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白头发的是我以前的守卫队长,当年我看他跟了我二十年还没结婚,一直尽忠职守,所以想给他点好处。我听说费兰是大陆各种族汇集之地,于是让他去费兰当个富商,他么这么久不结婚,也许口味不一般,喜欢其他种族呢?但怕他不去,我就骗他说费兰的位置太重要,卡在塞里斯往南的入海口处,需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三年后就可以回来。”
他说着,挠了挠脸颊掩饰自己的愧疚,继续道:“后来,他去了以后,我们一开始还经常有信联系。可他似乎把在费兰的生活当成卧底,始终还是单身,还想回来,我就一直不允许。最后一次来信还跟我抱怨,说我当初承诺了三年就让他回来,现在三年之后又三年,都快十年了,他一直努力往上爬,收买人心,暗中发展势力,再不让他回去,他就要成为费兰最有权势的人了。”
“既然人家对你这么忠心,你就让他回来啊。”
“关键是,他后来也没写信,我就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