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神色一正,起身朝祢衡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多谢正平先生襄助,若非有你,法某此行要想成功还不知道又要虚耗多少岁月。”
“孝直勿需客气,祢某可没有你那么多的雄心壮志,只不过觉着和你谈的来,顺手帮一把朋友罢了。”祢衡摆了摆手,扬声一笑,“更何况,祢某这辈子当面喷的人太多了,也想试一试在幕后做渔夫的感觉。”
这话倒是实话,他祢衡的脸上的确长了一个喷壶,见着谁都忍不住想上去喷一下,如果祢衡的肚子足够大,甚至他都可以当做一个人形的洒水车。
闻言,法正不觉莞尔,指了指祢衡笑道:“正平兄,不认识你的人会以为你是内秀,认识你的以为你又打算作怪喷人,只有法某才觉得你就是一个闷骚!”
闷骚这个词早已随着王黎的某些名言传遍了大江南北,祢衡一听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咱们这位卫将军在创造词句方面确实有一手,闷骚这个词我喜欢!”
法正抚须而笑,重新在案桌前坐下:“言归正传,正平兄,朝野朝外经过这两日的发酵,王子服、吴子兰等人包括你的名声恐怕早已臭的满大街了,下一步的打算你可想好了?”
“祢某虽然没有亲历过战乱,却又曾饱读诗书效仿过古人,心中最推崇的便是那牧羊北海的苏杜陵。只要能够换得国泰民安,一腔热血尚可抛却,何况区区名声乎?”
祢衡神色一正,接着说道,“吴子兰、王子服等人皆是庸庸碌碌之辈,并无一人有独挡一面的能力。祢某下一步便打算先入宫向太后请罪,然后利用当前的形势挑起她心中的怒火,势必要让她在慌乱中火速做出一个选择!”
“既然正平兄已成竹在胸,那宫中的一切就拜托正平兄了!”法正点了点头,向祢衡斟了一杯酒亲手递到他的手中,明亮的眼神中多了几丝轻雾。
饶是他自诩见理之明料事之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去挑拨灵思皇太后乃是一着妙棋。
试想一下,贵为一国之太后江山之主宰,不过按着自己的心意提拔了几个人重用了几个心腹,竟然引得满朝文武的弹劾和街头巷陌的反对,这如何了得?
长此以往,谁还能将她和当今的陛下放在眼里?谁还能记得她和陛下的大名?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
“有消息了吗?可查出来是哪方的势力?”
“儿郎们争一日将这两个月来收到的情报都翻了一遍,终于在巴蜀谛听堂传来的消息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不过,荀某还不敢确认,儿郎们也还在继续搜查。”
御史大夫府邸,阎忠和荀彧二人各手持着一柄蜡烛在案桌上不断的翻阅着来自天南海北大汉各地的书信,不时的还从那堆在案桌上的信山书海里抬起头来问上几句。
听闻荀彧好像在巴蜀找到了某人的行踪,阎忠心中一动,将身前的书信竹简向案桌两侧一扫,清理出一片空闲之地:“文若,你将巴蜀谛听堂的消息给阎某看看!”
荀彧点了点头,从刚才翻过的书信里找到一片薄如蝉翼的白纸抽出来递给阎忠:“虽然看上去好似有了些踪迹,但那人终究只是一个小角色,想必他也做不出来这么惊涛骇浪的大事。
更何况,现在天下形势渐好,诸侯的局面也愈发糜烂,就算是身居高位之人都难免会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一个小小的新都县令挂印而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阎忠并未多加理会荀彧,他知道荀彧此人虽然谋能应机,也颇有王佐之才,但他本身就是大汉朝有名的世家子弟,之高天下少有,眼光自然也个顶个的透亮,寒门中也独独瞧得起酒鬼一人而已,恐怕这新都县令的姓名他还真未必听过。
接过那张白纸匆匆一览,阎忠那双微咪着的眼睛逐渐睁大,眸子里也渐渐折射出些许光华:“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文若,不用再找了,阎某相信造成今日雒阳局面的定然就是此人!”
“你是说搅起雒阳风云的便是这小小的新都县令法正?”荀彧一惊,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诧异和难以置信。
他实在想不到这法正有何能力在他与阎忠的眼皮底下干出来这番大事,他也想不到阎忠居然真的了解此人,他记得那信中也不过只有短短的数行字。
永安四年冬某日,刘璋治下新都县令法正与其友孟达、张松泛舟湖上,言谈中抨击刘璋暗弱无能任人唯亲,多有不满,翌日法正便挂印而去,至今下落不明。
阎忠点了点头,笑道:“你到主公身边比较晚,所以有些人事主公并未向你提及过。主公当年才至雒阳之时曾经亲手整理过一份案卷,案卷中皆是四方豪杰和八路谋士,而阎某也正是在案卷中见过此人的姓名。”
“那案卷呢?”
荀彧一愣,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眼中,他倒不是认为主公不信任他,而是觉得此事太过于诡异。要知道主公与此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交集,主公又怎么可能在数年前便知道此人,甚至还会以为此人将来必定是一方谋主?
阎忠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泛起一丝古怪:“那案卷已经被主公毁掉了,不过阎某曾亲眼见到那案卷的第一页中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都有何人?”荀彧急促的问道。
阎忠淡淡一笑,声音在空中飘飘荡荡若无所依,仿佛是在缅怀着什么:“你,奉孝,诸葛孔明、周公瑾、陆伯言、庞士元、司马仲达以及法正法孝直!”
“哐当!”
手中的蜡烛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书房中为之一暗,荀彧木木的站在案桌前,没有半点声响,心中已是一片骇然。
他和郭奉孝暂且不用多说,那诸葛孔明、庞士元、周公瑾、司马仲达以及陆伯言哪一个不是拿出去就能用名头砸死人的大才,哪一个又不是当今天下诸侯中少有的谋主之士?
主公当年才入雒阳,他是从何得知众人的成就?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正在思索间,书房的大门外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门大开,书房里顿时灯火通明,阎忠一步便站到门口冷冷的看着来人:“何事?”
荀彧也紧跟着迈到那人眼前,那人被阎忠二人的气势一逼,急忙匍匐在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回禀阎御史、尚书令,宫中刚刚来报:祢衡祢正平已入芳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