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永安县县衙。
今天可谓是县衙最为热闹的一天,因为马县令的儿子马奇将会在县衙外当街审理。人们互相奔走告知,没过多久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永安县。
为了能被更多的人看到,陶乐还特意在街上摆了个大型高台。
高台之上,则完全是县衙门府内的那套玩意。陶乐坐在判官椅上,面容平静,衙役们分布在各个地方,维持着此地的秩序。
而在陶乐的身后,则是手下的两员大将:周仲与姐姐。
看热闹的人早早的将整条路围了个水泄不通,由于人多且杂,于是议论的声音渐渐高涨,百姓们七嘴八舌。
“陶判官不愧是我们的人民父母官!果然是一心一意的为了我们着想!”
“是啊,为了死去的戚氏一家,居然连马县令都敢得罪!试问除了他,整个永安县还有谁能做到,谁敢做到?”
“嘁,什么马县令,不过是一个依仗钱财买官的混账罢了!”
“嘘,你不怕被马县令的耳目听到啊?他的宝贝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来的!”
“怕?怕什么!这儿有那么多人在,难道他能盯着我不放不成?难道他能将所有百姓都给杀了?喏,你看那边,他们说的可比我过分多了。”
“杀死马奇这个畜生!还戚氏一家一个公道!还何才一个清白!”
...
周仲来到桌旁,插了一炷香。等到这炷香燃尽,公堂会审就会正式开始。
陶乐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抿了一口茶水,表面赞叹,心中暗叹。
真特么难喝啊,喝一次吐槽一次...
当一炷香燃了一半的时候,在人群的尽头,发生了一阵骚乱。原本拥挤不堪的人群整齐的分出了一条道路,一行人在万众瞩目下,缓步走过,气势不凡。
陶乐眯起了眼睛,能够在永安县有这么大威慑力的,除了那位马县令外,还能有何人?
马东德身着县令官袍,表面凝重,庄严肃穆。在他的左手边乃是一名贵妇人——吟丽。二人身后有着数十位侍卫,侍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雄浑的气势令一旁百姓们微微变色,步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虽说背后可以嚣张一下,但面对着威名赫赫的县令,百姓们在其面前还是很乖顺的。
看着逐渐逼近的侍卫们,陶乐皱了皱眉头。
似是知晓了弟弟心中想法,陶云清红唇轻启:“放心吧,无数百姓都在看着这堂会审,就算马东德再如何嚣张,也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劫人,除非他疯了。”
“那他带这么多人做什么?彰显自己的气派吗?”陶乐有些纳闷。
陶云清思索了一下:“可能是想在心理上给你一些压力?”
陶乐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有预感,今日的审理案并不会那么容易进行下去。
马东德并没有率先发难,而是停留在了人群中央的位置,便没了下文,好像真的只是来看审理的。
一炷香燃尽,当香灰倒在桌面上的时候,陶乐缓缓起身,冲着四周的百姓们抱拳,坐下。
“升堂!”
“威——武——”
陶乐一拍惊堂木,沉声说:“将犯人带上来!”
两名红衣衙役从县衙中将马奇带到了高台上。马奇站在高台,脸上有着胜券在握的骄傲,他相信自己的父亲。
“见到本官,为何不跪?”陶乐沉声说。
马奇嗤笑一声,陶乐本以为马奇会反抗,没想到他却啪的一下,干净利落的跪到了地上。
陶乐暗中摇头,心道实在可惜,本来还想借这个由头打他一个皮开肉绽,让马东德先心疼一下的。
“姓名。”
“马奇。”
“年龄。”
“二十三岁。”
“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马奇抬起了头,生硬的吐出两个字:“无罪!”
百姓们顿时整齐的发出一声‘嘁嘘’声。
“是吗?”陶乐冷笑:“那戚氏一家人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马奇不屑。
“注意你的态度!”周仲冷声说,此刻的周仲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该得罪的都已经得罪了,反正马东德也要置自己于死地,咱也不能连恶心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吧?
马奇将头拧到了一边。
陶乐嘴角上扬,年轻人还是火气大,火气大就要找人败败火才对...
老子就怕你火气不大!
随手扔出一张牌子,陶乐乐呵呵的说:“藐视公堂,目无王法,杖责二...不,四十!”
“你!”马奇瞪大了眼睛:“你敢打我?我看你是想死!”
“六十。”
“我杀了你!”马奇说着就要冲上来,却被两名衙役死死抓住。
“威胁判官,杖责一百!为了大商王朝的法律,为了大商官员的名誉!给我狠狠的打!”陶乐义正言辞,满腔正气。
吟丽的面色瞬间惨白,大声说:“奇儿,不要乱说话!”
“娘?”
马奇一愣,扭头看到了马东德和吟丽后,顿时大喜:“爹,娘,快救我!”
马东德面色阴沉:“听陶判官的话!”
“不要啊爹,不要!爹,救我!”马奇挣扎不开,被捆到了桌架上,一名衙役狞笑着接过杀威棒,摩拳擦掌,活像是打高尔夫的赛前热身。
这名衙役是对马县令一家仇恨最深的...当然,这也是陶乐的特意安排。
正好让他出出气。
当杀威棒第一次落下的时候,整条街道上都回荡着马奇的惨叫声。
高台东边的百姓们齐声叫好,兴奋不已。而西边的百姓则是一言不发,低头沉默。
因为马县令和他的侍卫们就在西边,他们不敢出声。
听着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惨叫,吟丽几乎差点昏厥过去,而马东德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致,紧攥拳头。
马东德可不是个官场小白,他很清楚陶乐的用意。先逼迫马奇犯错,从而引导自己犯错。
若是在平日,马东德倒是毫不避讳,直接令侍卫们前去将人拿下,来硬的都可以,事后百姓们就算想要报官举报,都没有门路,因为百姓求见不到任何大官。
可今天不行。
根据昨天晚上侍卫首领的汇报,马东德知道陶乐身旁那名女人是一名绝顶高手。
京城下辖附近只要出现高手,十有**就是从京城出来的人。
而武功超群的人在京城内,十有**又是京官儿...
虽说县令在本地威风,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七品,面对京官儿,他还真没什么可神气的...
只不过马东德摸不清陶云清的实力,不知道到底几品。不过从她的年纪来判断,马东德猜测官职应该不会太高...
但即使如此,马东德也不能轻举妄动。他虽然嚣张,但只是面对百姓嚣张...因为段位碾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最强王者打倔强黄铜局,不是乱杀乱秀?
在摸清神秘女人的来路前,想要将儿子救出来,强来必然不可取了,只能采用智谋。
经过痛苦的洗礼后,马奇也大致观察明白了情况。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我爹有顾虑,没法直接动手,为了少吃苦头,我还是少装逼,老实一点。
不掺水的杖责一百是什么概念呢?
若是普通人,屁股骨头都能活生生的打裂,若是瘦子,甚至有可能会直接被打死。
好在马奇从小娇生惯养,身上积累出了不少肥肉,关键时刻给他挡了不少伤害。
但即使如此,马奇的屁股上也已经是血肉模糊,马奇疼的脸上全是汗水和泪水,叫声撕心裂肺。
当敲到六十棍的时候,陶乐下令让衙役住手了。
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再打下去,人就没了。
陶乐可以利用正当手段给马奇定罪,然后砍头杀人。但绝不能滥用私刑杀人,更不能当众之下活生生的用杀威棒将人给敲死。
二者的性质是天差地别的。
前者合理合法,后者不合理不合法。若是将马奇给打死,马东德虽然没了儿子,但反手一张状纸上告,自己就得玩完。
陶乐也不是个傻叉,换人头这种事,他可不愿意做,自己可是要白拿人头的,不能送。
衙役有些不情不愿的收手,陶乐上下打量着低眉顺眼的马奇,甚是满意。
不老实,就该狠狠的打一顿!看你还老实不老实?
反正又不是个什么好人,打一顿总没坏处。
“马奇,你可知罪?”
马奇抽着冷气,硬是摇头:“我不知罪!我没有犯罪!”
“嘴硬。”陶乐说:“将何才带上来!”
何才被押了上来,面带感激的向陶乐磕头。虽然一直被关押在牢中,但他知道陶乐为了洗白自己、让真凶伏法做了多大的努力。
而且对方可是马县令的儿子!换做其他的判官,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自己这个替死鬼处置了结案,就算完事了。
可以说在何才心中,陶乐比自己的亲爹还要亲爹。
“何才,将你三天前晚上所看到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都说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陶乐说。
“是。”何才点头,声音洪亮的将昨天在公堂上说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
陶乐问:“你是说,你在戚氏房间门口看到的那名年轻人,就是马奇,对吗?”
“千真万确!当时他穿着一身华丽的袍服,胸前还绣着一名鸽子,我绝对没有看错!”何才信誓旦旦。
陶乐看向马奇:“马奇,不知你三天前的晚上身在何处,有谁能够证明?”
马奇依旧抽冷气:“三天前晚上...我...我就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家里所有人都...都能为我证明!”
马东德背后的一名侍卫向前几步,声音洪亮:“我能为马公子证明,案发当天晚上,他的确在家中!”
“我也能证明!”另一名侍卫站了出来。
“俺也一样!”
...
“你们的证词不能够说明什么。”陶乐轻描淡写的说:“传裁缝铺老板。”
高高瘦瘦的裁缝铺老板走到了高台上,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以至于紧张到走路姿势都有些怪异,像是一只落水的旱鸭子。
“据我所知,在十二日之前,马奇马公子曾上你的裁缝铺中要求定制一件华贵的袍服,并且要求在胸口绣上一只凰,但你的凰绣的有些不熟练,所以导致...有些发福,看起来更像是只长尾鸽子,”陶乐说:“为此,马奇不仅拒绝支付定制袍服的银两,还将你给毒打一顿,导致你骨关节错位,对吗?”
裁缝铺老板低头,不敢朝西面看,点头:“是的,千真万确。”
马奇面色一变,朝着老板厉喝:“你胡说!你给我闭嘴!”
老板鼓足勇气,将左手长袖拉起来,露出了被白布包扎的中指,小声的说:“这只手指指骨,就是被马公子所打裂。”
马奇喘着粗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好你个家伙,本公子记住你了...”
裁缝铺老板讪讪笑了笑,没有说话。
陶乐再拍惊堂木,声音严肃:“肃静!犯人马奇,你居然敢当堂威胁证人,莫非又想吃大棒?”
马奇一缩脖子,他目前的屁股已经经不起打了...
吟丽嘴唇颤抖:“老爷,这个小老板说的,是真是假?”
马东德轻叹一声:“以奇儿平时的所作所为来说,八成是真...而且,真假已不重要。”
“你是说...”吟丽瞪大了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他足已给奇儿定罪了?”
马东德摇头:“目前还缺少了物证。”
吟丽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马东德抚摸了一下左手拇指上的一门扳指,那是曾经他遇到的一名贵人赠送予他的信物:“若是这小判官没有掌握物证,你认为他还会在此刻公开审理此案?”
吟丽不说话了,死死攥着鲜艳的衣角。
...
“马公子,不知裁缝铺老板为您定做的那件华贵袍服,此时在何处?”陶乐问。
马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陶乐笑呵呵的说:“马公子会连自己的衣物都不知放在哪里?也是,马府家大业大,马公子天生少爷命,自然会有一群年轻貌美的侍女服侍你更衣,没有错吧?”
东边百姓传来了阵阵讥讽的笑声。
正在此时,西边百姓发生了骚乱,马东德上前几步,声音洪亮:“陶判官不用在公堂之上逞口舌之利,专心办案即可。”
陶乐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完全不用给你面子了:“虽说马大人贵为县令,但县衙办事,您似乎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虽然已经料到县衙判官与县令之间势如水火,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陶乐居然如此胆大,丝毫面子都不给马东德!
马东德瞳孔微缩,脸上升腾起怒意,但转眼便消逝。他笑呵呵的说:“陶判官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儿子的安危而已。站在这里,马某可不是什么永安县县令,只是马奇的父亲。”
陶乐微微点头,不接话。
马东德也不尴尬,自顾自的说:“陶大人,我们就不兜圈子了,作为马奇的父亲,我是不会相信儿子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但既然陶大人怀疑,我们也愿意接受调查。”
陶乐笑了笑:“马县令还真是近人意呢。”
“你们说我儿杀害戚氏一家,口说无凭,证据何在?”马东德中气十足:“定罪需要人证物证俱在,不能随意听你们说上几句,就给我儿扣上一个杀人犯的名头吧?”
“马县令这么急着要物证?”陶乐点头,冷笑:“好!那我就给你们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