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可听说蜀中苏大家来了姑苏城?”
“可是那玉树后庭花的玉娘子?”
“除了此女,还能有谁?”
“在何处?若有幸能够一睹芳容,真乃三生有幸!”
“花船已至城外子序河,我已经有众多同门都已经去侯着了,听说,苏大家的船今夜就会停在子序河上,姑苏城内很多青楼都前去举办花船会了!”
…………
刚从茶楼出来不久,杜若与吕阳二人还在肆意当头时,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吕阳回头看了一眼正十分儒雅的勾肩搭背离去的那两个文士,问道:“山姜,你就不想去看看那位玉娘子?”
杜若疑道:“这玉娘子是何人?很有名吗?我没兴趣!”
吕阳很惊讶道:“不是吧,山姜,你作为蜀中人居然不知道玉娘子?”
杜若有些纳闷,说道:“不知道这人有什么不对吗?”看了看身后的黑头,问道:“黑头,你说,这玉娘子很出名吗?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黑头诚恳的点着头。
杜若看了看黑头那无辜的表情,又看了看吕阳那你应该认识的表情,疑惑道:“这玉娘子什么人?真有这么出名?”
“不过,纵然出名又如何,我杜若又岂会在意一些名气如何?对我没有吸引力的。”
吕阳一副你居然如此孤陋寡闻的模样,说道:“江湖上有一种说法,叫蜀中有三天,一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二是剑阁剑主之剑,扶摇直上九万里,乘风御剑可惊天,至于这第三天嘛,嘿嘿,说的就是这位玉娘子了,蜀中第一花魁,世人见之一面,皆惊为仙女下九天!”
杜若微微撅眉,有些不可置信,道:“这有这么夸张?不过就区区一风尘女子罢了,能够与剑主相提并论?”
“当然只是细说了,”吕阳笑道:“只不过是一些好事之人胡乱传说而已,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苏如玉却有蜀中第一美女之称,不过也就那样,她真正受世人推崇的还是自创一舞名为《玉树后庭花》,得到蜀中众多名仕推崇,不知道是大儒更是直言百年难见,但,若真说她有多好看,也不见得,至少江湖百晓堂的武评倾城榜上是没有她。”
杜若暗暗点头,道:“说白了,就是一个略有才名的……清倌人,这种人物,想来那青楼也不会让她接客,又有蜀中众多名仕吹捧,所以名气便大了。”
吕阳耸了耸肩,道:“你这么说也没问题,就是这样,不过就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所谓文人才子吹捧出来的,不过,这玉娘子也还是有些手段,据说从小就无父无母,流落到了烟花之地,后来大一点了,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自己收拢了一群不愿意做……嗯,反正就是拉拢了一群女人,组建了一个清音坊,全是清倌人,不做皮肉生意,生意却非常好,名声也不错。”
杜若嗤笑道:“这种世道,都做了那种行当,这些话,大哥你也信,要么就是沽名钓誉,要么便是背后找到了一个大靠山,否则,这江湖上不讲规矩的人可不少,她们一群女子,凭什么能够混迹其中,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吕阳想了想说道:“那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杜若说道。
“你不是对这玉娘子没什么兴致吗?”
杜若一挥衣袖,大踏步向前走去,说道:“白日里,我没兴趣,所以,现在不去,晚上我就有兴致了,我那时候再去。”
吕阳嘴角一抽,嘀咕道:“这……读书人的事啊!”
…………
姑苏城,江河之城,还有无数的湖泊。
这水面便也成了娱乐之地,特别是子序河岸,堪称秦淮河第二,几里码头,多是画舫。画舫这种船,航速不快,如楼房一般,上下几层,却是装饰得极为华丽。
每艘画舫之内,一般都有一到两个清倌人,名声大的,名声小的,都在这几里码头之上。
傍晚十分,恩客上船。
这时候,灯红酒绿惹人醉。
画舫游湖,有酒有乐,美人浅唱,佳人闲谈,便是文人士子趋之如骛的享受,若是能有幸一亲芳泽,便是说不尽的风流。
今日的子序河更是热闹非凡,从白天便已经开始了人潮涌动,只因为那大名鼎鼎的蜀中第一美女苏如玉要来了,很多人都为了一睹芳容,一观其舞而蜂拥而至。
苏如玉虽然也如同天下大多数的所谓名人花魁一般,每年都会游船一些地方,但奈何这苏如玉出现的次数却极少,大多数都是清音坊拿着普通清倌人。
就说今年吧,这苏如玉也不过就去过青州一趟,便再也没出过蜀中,而即便是在蜀中清音坊,也没见苏如玉出现过几次,不知道多少文人才子世家公子哥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不过,这次苏如玉突然出现在姑苏城,据说是为了替今年的秋闱世子鼓劲加油,沿江而上,前往金陵,途径姑苏这座名城,便停留一夜。
这子序河的码头,非那运货的码头,运货的码头就在不在这条河上。子序河码头,就是消遣之地。来往多是文人士子或者富家子弟,这里显然不是那些娼寮可以比拟的地方,也不是一般百姓可以享受之地。
就是那一座座装潢极其有格调的楼,便让多少普通人望而却步,而在江上笙歌的画舫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今日的子序河啊,那是一个热闹。
特别是当那灰蒙蒙的江外,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缓缓进来时,更是引起了绝对的骚动,私人有船者都下令向着那挂着清音二字旗帜的画舫而去,无船的,也都上了游船过去,很多本就在画舫中的风流文士都纷纷下船赶过去。
一时间,清音坊的画舫,仿佛被包围。
就在很多人都赶到之时,画舫中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走到船头,先是行礼,然后挂出一张布帆。
这是清音坊画舫的惯例,不同于一般画舫明码标价多少银子便可以上船,这清音坊有些不一样,只交钱是不行的,更要拿出诗词让画舫上审核之人通过方可上船,如若是有极为出彩的诗词还可以免费,享受清音坊最高待遇。
当画舫布帆下来,江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埋头沉思,也有的高谈阔论。
在画舫不远处一艘小篷船上,杜若坐在船头,一袭白衣如同天上皎月,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江面倒映的月亮,轻笑道:“倒是一个好手段,好营销策略!”
黑头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公子爷,这有什么不对吗?什么营销策略啊?”
杜若笑了笑,没有解释。
一旁负手而立的吕阳轻轻一笑,说道:“你家公子的意思就是这清音坊用这手段,不断名声更高,更赚钱,还更受欢迎,至于原因,你自己想,哈哈!”
黑头摸着脑袋,似乎真的开始思考了。
这时候,画舫外已经开始有人笔墨伺候,有的人已经抬头挺胸格外骄傲的上了船去,引来很多羡慕和佩服的目光。
吕阳低头看了看丝毫没有动作的杜若,问道:“山姜啊,若是要打个架什么的,让我来肯定没问题,可这什么诗词歌赋的,那就还是得看你了,你不来两首,咱们今夜可就白跑咯!”
杜若一挥折扇,半躺船上,轻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今夜的月色难得如此美,何不多欣赏欣赏,何必急着上船?”
吕阳抬头看了看那也就半弯月光,还有一半被乌云给挡住了,嘴角一抽,说道:“怕不是月色太美,是这人还不够多,捧场的人不够吧!”
“嘿,”杜若折扇一收,不服气道:“大哥这话说得,我是那种人吗?我堂堂正正的读书人,一身正骨,两袖清风,岂会这等肤浅,怎会在意世人眼光!”
“是么?”吕阳笑吟吟的指着杜若的衣裳,说道:“那你今日白天专门跑去置办这一身干嘛,就穿你那便衣不好吗?还戴玉冠,配玉环,啧啧啧,读书人啊,嘴上说什么没兴致,心里……”
杜若直接翻身站起来,说道:“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
杜若话没说完,吕阳突然往前一步,抓住杜若的肩膀,笑呵呵说道:“既然不是,那就现在就去,黑头兄弟,我们先去了,你稍后再来,报你家公子的名字就行了!”
“诶,大哥……呀!”
吕阳根本不给杜若开口的机会,直接用力一提,篷船微微一颤,跃起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吕阳单足落水,一点一弹,身形轻灵潇洒地便掠向那画舫。
再一次弹入河面后,蜻蜓点水,飘逸前冲,双袖一卷,卷起两道水柱,直直激射湖心,吕阳提着杜若踏上水柱,仿佛乘龙前行,一路上溅下不知多少河水,引来一阵阵唾骂。
不过几个呼吸,吕阳直接就提着杜若掠过数十数百的船,到了清音坊画舫前。
被这捷足先登,自然有人不满,然而,吕阳直接用力一跺脚在踏板上,顿时,江面一阵晃动,仿佛大潮起兮,卷起一阵暗潮,将最近的十几艘篷船都给震退出去,很多船都撞在了一起。
却也是这一脚,便堵住了一众悠悠之口。
杜若只得叹了口气,却也没故作姿态说些什么场面话,这种事情,他杜三爷做过不少,不过没有吕阳这般霸道而已,以前都是旁人听闻杜三爷之名,便主动让开了而已。
大话都已经讲了出去,杜若也无他法,只能一挥衣袖,朗声道:“拿笔来!”
…………
此时的画舫之上,最高的楼层里,有两个女子正注视着船下一切,一个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见其曼妙身姿,必定是有倾城之姿,另外一个,便是如同画舫外那研磨丫鬟一样的装扮。
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若有熟人看到必定就能认出,这二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如玉苏大家,另一个便是苏如玉的贴身丫鬟绿篱,很多关注苏如玉的都知道,这个绿篱和苏如玉的关系远超一般主仆,情同姐妹,很多人对苏如玉找不到一睹芳容机会的世家公子哥可没少讨好一个绿篱。
此时,这两人都静静地注视着画舫下的吕阳和杜若两人。
苏如玉缓缓转头,绿篱便轻轻的把纱窗关上,说道:“小姐,那两个人……不是,那个黑衣人武功不简单,要不,咱们别让他们上船了,要是一会儿出点意外可就不好了。”
有河风吹来,轻轻掀起了苏如玉的面纱,露出那朱唇皓齿,声音宛若空谷幽兰:“不要节外生枝,那人不简单,纵然你不让他上船,他也不会听的,说不定还会闹得更大,而且,不单单是那黑衣人,就是那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也透露出一股子桀骜不驯,按规矩来吧,要是他的诗词合格不让他们上船,恐怕才真的会出意外。”
“可是,”绿篱抿着嘴,挠了挠小脑袋,说道:“可是,那人武功太高了,待会儿要是出手阻止我们行事儿,那不就……”
“应该不会那么巧,另外,你通知下去,让大家都利索点,隐蔽点,也别去招惹这两人便行了。”
“是。”
绿篱欠身一礼,缓缓出门。
苏如玉微微偏过头,眉眼微皱,有些担忧的向着子序河下游望了过去。
…………
子序河下游,五六艘篷船正在快速往上游而来,这些船上有十几个握着冰刃的江湖汉子,几乎每一个都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一些伤,全都是保持着绝对警惕,而这些船的位置也很讲究,隐隐将中间那一艘篷船包围着,形成一个掎角之势的保护。
而中间那艘篷船上,船尾有两个摇桨人,都配着腰刀,船头一个素衣青年正正襟危坐在中间,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已经出鞘的唐刀,还带着一丝丝血迹。
河风吹动这衣袍,青年两只手搭在刀柄上,却只有九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