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以神识查阅玉册,许宣这才明白,大凡飞剑,需先以五行精金淬炼剑坯,刻画法阵,再用体内离火将之炼成剑丸,方能收入丹田。
之后每日再以心血祭炼,将一块凡铁炼得通灵,继而化作剑光,才能在丹田、经脉中游走,渐渐如臂指使,收发由心。
更有甚者,以身外化身之法,将一缕神念炼入其中,当做器灵,剑即是人,人亦是剑,只是这种炼剑之法较之寻常法门虽然多了许多变化,但也多了许多危险,飞剑若毁,常常不死也要重伤。
不管何种飞剑,都有两个弊端。
一来受不得污秽之物;二来飞剑若受损亦会伤及剑主。
百日养剑,一朝被污,便重新变作凡铁,需以许多珍贵天材地宝,多番心血洗炼才能再度使用。
对敌时,一招制胜也就罢了,若被他人法宝缠住,伤了剑胚,剑主人也会元气大伤。
正因飞剑难炼易毁,又极重杀伐,易结因果,所以即便威力较之寻常法术、法宝厉害许多,传人也日渐稀少,剑道凋零,直至今日,连祭炼之法都鲜有人知了。
许宣手中这枚剑丸有个名头,唤作山海剑,不知是何人所铸,如今没了主人,剑丸中灵性渐失,需重新以自身心血祭炼,方可使用,要想达到一剑飞仙,群魔慑服的地步,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即便如此,也省了许宣许多功夫,要是让他重新收集五行精金炼成剑胚、刻画法阵,再炼成剑丸,不说威力如何,单单时间,恐怕也需十数年方能完工。
许宣按玉册中所述打量手中两枚剑丸,顿时高低立判。
相比之下,妮蒂亚给他的这枚剑丸不仅剑气更加凌厉,就连残存的灵性都远非另一枚剑丸能比拟,只是以他见识,尚看不出山海剑到底属于什么品质的法宝。
许宣心中暗道,自己手中已有了石碑,如今又多了一柄山海剑,假以时日,等到两宝都祭炼随心,一攻一防,倒是相得益彰。
当即不再犹豫,先自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剑丸上。
精血刚刚落下,山海剑丸顿时白芒更盛,一股喜悦之情从中传递到许宣心中。
恍惚间,许宣竟隐隐与这枚剑丸生出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感觉。当即福至心灵,一张嘴,剑丸便如乳燕归巢飞入口中,落于丹田之上。
正在此时,从未露面的半块至高神石忽然出现在许宣丹田中,一道白芒自神石中落下照在剑丸上。
剑丸在神石白芒的照射下缓缓变化形态,最终变作一道如练白光,背生双翅,有眉有眼,双眼中白光阵阵,忽明忽暗,如同真人一般扫视丹田。
那颗“如烈日凌空,正大光明”的一品金丹被白光一扫,顿时一滞,战战兢兢不敢动弹,原本自金丹中涌出的法力也尽数停滞。
许宣见状,心念一动,剑丸所化的白光这才收敛光芒,又复化作一颗圆坨坨的白色剑丸,沉寂在丹田中。而那半颗至高神石好似瘦了一圈,在丹田中顿了顿,又复消失不见,任由他如何探查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这剑丸好生厉害,若是斗法时忽然施展不了法力,岂不是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许宣额头冷汗淋漓,对于至高神石,他心中早有猜测,成便是十二祖巫之一的奢比尸神性所化,如今忽然得了它相助,一颗剑丸瞬间炼得通灵,化作剑光。
这些日子,许宣不再外出,只呆在家中,一边静静孕养丹田中的山海剑,一边修炼五行神雷。
原本他还打算用肺金之气中的雷霆之力孕养山海剑,岂料山海剑却好似绝缘一般,半点雷霆之力都融入不了白光之中,如此,许宣只得作罢。
“剑丸既已炼成剑光,飞剑之术也算略有小成了,只是这剑号称‘山海’,如今却空有剑形,而无剑意,想要大成,只怕还需融入自身对剑道、剑意的感悟才行。”
时光飞逝,转瞬已到了三月三日清明节。
这天,细雨靡靡,许娇容准备了香烛纸钱,带着一家人前往山中祭祖扫墓。
来到爹娘坟前,思及这些年双亲病逝,弟弟昏迷不行,自己艰难维持家中生计的日子,许娇容不禁眼泪涟涟,许宣在一旁看了也是心酸。
扫墓回家路上,云销雨霁,空气尤为清新,路上行人三五成群。
许宣暗道钱塘县库银失窃,想必白娘子与小青已到了清波门,许宣2号与白娘子初遇应当就在今日,自己既已无意于白娘子,不如趁早与她了断了因果,也省得日后麻烦,被折素素误会。
便对许娇容道:“姐姐,你和姐夫、灯儿先回去吧,我想去西湖游览一番。”
许娇容道:“这雨刚停,泥泞路滑,不如改日才去吧。”
一旁李公甫大大咧咧道:“哎呀,汉文想玩就由他去走走好了,这几日看他成天呆在家里,也难得出来。”
许娇容还要再说,李公甫又道:“好啦!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你还怕他会给人拐跑了?”
听说自己师父要去游湖,灯儿嚷道:“师父,我也要去。”
许宣俯身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说道:“你先和师姑回去,师父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几条鱼,我们晚上吃全鱼宴好不好?”
灯儿闻言,这才不再纠缠。
许宣刚走几步,许娇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喊道:“汉文,等一等。”
说着,从李公甫怀中拿过雨伞,递了过去:“雨伞你带着,万一下雨了呢。”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许宣看着许娇容手中雨伞,心道说起来这伞便是许宣2号和白娘子的媒人了,只是自己此去只为了结因果,而非再续前缘,要它何用?
便道:“这天会下雨吗?”
“天有不测风云,还是带着吧。”一旁李公甫劝道。
见两人一番好意,许宣只得接过,心想,自己拿着便是了,只要不送给白娘子,也没什么要紧的。
离开许娇容一行人,找了个无人处,许宣默运法力,山海剑化作剑芒从右手拇指少商穴飞出,长七寸五分,有眼有翅,停在半空中不断盘旋。
这还是许宣第一次以剑芒形式放出山海剑,心中观想自己一路西行所见山势,一股雄奇、险峻、巍峨之意在胸中孕育,只觉空中山海剑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剑光一下变得磅礴、厚重了许多。
“去!”许宣低喝一声,剑光晃动,远处一座山峰应声而断。
“竟有这般威势!”许宣心中一惊,又将剑光收回,暗道:“飞剑之势果然一往无前,有我无敌,讲究一击致命,但缺点也确实明显,连寻常污秽之物都能污了祭炼多日的飞剑,平日使用需得小心了。”
又将剑光包裹周身,腾空而起,速度确实比寻常驾云之法快了许多。
来到清波门双茶巷,果见一座高宅大院耸立在巷中,正门上一道匾额上书“白府”二字。
“想来白娘子便居于此了。”许宣暗运法力,双目金光一闪,眼前宅院依旧不变,不由奇道:“咦,剧中白府不是一座残垣断壁的废弃院子么,难道是自己法力低微破不了她的障眼法?”
沉思片刻,许宣上前敲门,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帽青衣的仆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许宣一番,问道:“公子找谁?”
许宣道:“小哥有礼了,我是钱塘县学子,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
这仆人正是五鬼之一的白福,他虽听过许宣名头,却未曾见过,只道是寻常路人,说了声“稍等”又将门掩上。不多时,就用半个葫芦做成的瓢盛了一瓢清水出来,递给许宣。
许宣一面喝水,一边问:“小哥,我见你们这栋宅子颇为气派,不知是何时所建,以往我也来过这边,好像并未见到有这么一座大宅院。”
白福心生警意,说道:“你这书生,喝水便喝水,打听这么多做甚?”
言毕,一把抢过葫芦瓢,将里面许宣还未喝完的水倒在门前,白了他一眼,“嘭”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见此情形,许宣有些无语,心中暗道,既然此处不见白娘子,也只有去西湖,让她来寻自己了,于是又驾起剑芒往西湖飞去。
他这边前脚刚走,后脚大门便又打开,从中走出两人,正是白素贞与小青。
小青看了白福一眼,问道:“方才你与谁说话?”
白福躬身道:“青姑娘,是一个路过的书生,来讨水喝的,偏偏话还挺多,问东问西的,小的便把他撵走了。”
小青见并非什么大事,也不再多问,又对白素贞道:“姐姐,这一千七百多年,可能那位牧童已经转世二十多回了,茫茫人海,姐姐你要到哪里去找他?”
白素贞道:“菩萨曾经点化我,她说‘三月三日清明节,有缘千里来相会,须往西湖高处寻’,可是……须往西湖高处寻,要怎么寻,什么高呢?”
小青琢磨片刻,笑道:“会不会是一个姓高的高个子。”
想到小青口中的高个子牧童,白素贞总觉得有些怪异,轻笑道:“谁知道呢,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见白素贞也没主意,小青好言安慰:“姐姐,你别心急,既然菩萨都已经有了指点,我们是一定会有着落的。”
白素贞点点头:“今日便是清明节,只要寻到这个恩人,我报了恩,就跟你飞离人间,一心向道,绝不恋栈红尘!”
小青面色一变,心中闪过一抹阴霾,垂首低声道:“恐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了。”
白素贞洒然一笑:“我自有定力,绝不会为人间的七情六欲所牵引的。”
小青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道:“那许宣呢?”
“他?”
一听这人名字,白素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两人在峡州初遇,镇妖塔中结伴而行的种种情形,忽然没了言语。
小青见白素贞神思恍惚,暗骂自己一张破嘴,提谁不好,非提那人,忙又道:“姐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去西湖吧,莫要耽搁了时辰,错放了你那位恩人牧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