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不是说笑?”李公甫瞪着眼睛问道。
一旁许娇容闻言,也扯住许宣问道:“汉文,听你姐夫和弟妹的意思,以后弟妹就是钱塘江的龙王爷了?要是这样,我们岂不是神仙的亲戚了?”
许宣笑道:“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以后姐姐不仅是神仙的亲戚,还可以去神仙的水晶宫里享福哩!”
许娇容连忙摆手:“可不敢,可不敢,龙王爷的水晶宫那都是在水里的,我和你姐夫肉眼凡胎,哪里能去得,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言罢,又问:“那照你们这般说,以后弟妹岂不是不能在家里和我们一起住了?你和小仕林呢,也要一同去?”
白素贞上前两步,拉住许娇容的手,柔声解释道:“姐姐放心,钱塘水府有道门户就在西湖湖底,往来不过顿饭功夫,与住在家里也没什么两样。”
许娇容心下稍宽,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就算如此,总不如一家人住在一起热闹。”
李公甫却没有这般多愁善感,大剌剌说道:“哎呀,弟妹如今身份不同了,你见到哪家龙王爷在人间安家的,那都是有自己洞府的,人神不同居,这是正理,弟妹修行一千七百年,如今能得入神道,你应当为她高兴才是。”
许娇容道:“这个我当然晓得,我就是舍不得嘛,仕林还这么点儿,真去了水晶宫,谁来照顾她?”
“你倒是水晶宫就只有弟妹一个人?你这啊,就跟农妇忧虑皇帝种地到底是用金锄头还是银锄头一个样!”
李公甫一番打趣,引得许娇容一阵白眼,他二人的对话也让白素贞听出了其中的担心、关切之意,心中不由一暖,莞尔笑道:“姐姐放心,我每日只需亥时、子时在钱塘水府中修行,你和姐夫若是不愿前往水府居住,我和汉文便仍和你们住在一起,还与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
许宣见状,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姐姐的想法。
前世时,他并无兄弟姐妹,对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总有些隔岸观火的感觉。如今穿越至此,即便许娇容百般关心、照顾,他也早将许娇容视做家人,但平日生活中难免总会有些疏漏。
直到现在,许宣才忽然明白,虽然许娇容嘴上不说什么,心底里却并不愿意自己和白素贞搬出去居住。
思念至此,许宣心中不由一阵惭愧,便道:“娘子说得没错,钱塘水神说来神奇,其实与姐夫以往的捕头也差不多,只是一个是给天地做事,一个是给朝廷做事罢了,俸禄不同,意思却没什么两样。
往后生活还与以前一样,苏州那座园子我们也不去了,就在钱塘县陪着姐姐,一会儿我让赤霞去隔壁问问,将两旁的院子都买下来,把咱家的再改一改,这样住得也宽敞些。”
许娇容听得双眼一亮,叫道:“好呀!这主意好,一家人总要住在一起才像话,只是附近都是些相熟的街坊,价钱上还是不要太亏待别人才是。”
许宣点头道:“这我晓得,姐姐放心就是。”
就在燕赤霞忙着购宅买地时,钱塘县的百姓也将龙王庙中的神像立了起来。
庙祝将梦中长江龙君敕封钱塘水神之事上报了县衙,邓子安正愁不知如何缓和与许府的关系,一听这话,当即大笔一挥,不等上奏临安府,便先拨下了一大笔银钱,用作庙宇修缮所用,同时亲题“龙女祠”三字,让人拿去镶了鎏金边,换下了以前的那块“龙君庙”匾额。
银钱到位,又有官府、百姓支持,龙女祠修得极快,不过月余功夫就在原本的龙王庙基础上装饰一新。
修缮后的龙女祠,殿宇齐整,楼阁丰隆,正殿中,两对金童玉女各宝执幢、如意执侍立两旁。
两对玉钩将轻纱斜斜分开,露出一座黄铜宝座,座前金炉瑞霭,银烛辉煌,衬得宝座上的龙女神像容貌瑞丽、国色天姿,宛如九天仙子临凡,月殿嫦娥降世一般。
龙女祠竣工之日,恰逢重阳佳节。
“九”是阳极数,两个阳极数重在一起,代表着九九归一,一元肇始,万象更新。
邓子安对这个日子很是满意,摆开依仗亲自前往龙女祠观礼。
原本钱塘县许多百姓早就自发在家中供奉起了白娘娘的神位,这时人说钱塘水神已经换成了这位,当即纷纷前往龙女祠进香朝拜,一时之间祠中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庙祝见到钱塘县的父母官也来了,自感面上有光,先引着邓子安参观了一番修缮后的龙女祠,又将早已备好的那柱儿臂粗的头香双手奉上,请县尊大人进香。
邓子安双手捧香,心中默念:“白娘娘在上,学生邓子安,恬为钱塘县知县,往日受小人蒙蔽,不知娘娘神通,得罪之处还望娘娘大人大娘,莫要记恨,莫要记恨!”
连念三遍,邓子安才把三柱香插进香鼎之中,三道青烟寥寥直上,在众人头顶上盘旋几圈后,便笔直朝神像而去。
邓子安双手作揖,悄悄抬头,只见宝座上忽然一道白芒乍现,原本秀丽的神像忽然多出了许多威严,双瞳中神光闪烁,直逼人心,好似直直盯着自己一般。
见此情形,邓子安当即心头一震,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邓子安!你可知罪!”
邓子安浑身一软,左右四顾,众人却恍若未觉,心中不由惶恐。
正当他怀疑是否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时,那声音又道:“你为一县之长,代天子牧守一方,原本应当爱民如子,勤修德政才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
如今你却只知溜须拍马,不管民生疾苦。西湖水患,赈济灾民粥清如水,衣薄如纸,食无果腹之能,衣无御寒之效。本神怜悯世人疾苦,施粥舍衣,反遭你暗中构陷,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学生惶恐,往日有眼无珠,当面不识真神,恶了娘娘,还请娘娘宽恕则个。”
闻听此言,邓子安心中便知神坛上的便是许府白素贞,思及自己往日所作所为,不由双腿一软,跪倒在神像前。
陪同衙役见自家老爷跪了,自己哪里还有不跪之礼?当即正殿中便乌泱泱跪了一地。
“神道不干世俗之事,你虽德行有亏,自有朝廷律法治你。
今日你为本神修建庙宇,又以一县之尊亲自前来进香叩拜,你与本神之间的那些恩怨便就此揭过吧。”
一听这话,伏地拜倒的邓子安心中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连道:“白娘娘慈悲,白娘娘慈悲,学生定然谨记娘娘教诲,不敢丝毫有违。”
白素贞一点神念分出,寄托在龙女祠神像上,一面感受着众生香火信仰之力,一面揣摩着钱塘水神之职的妙处。
对于邓子安,她实在没有放在心上。
人便是如此,能让你生气、愤怒的只有势均力敌的人,若是对方实力太过弱小,或是太过强大,反倒只会无视,或者……生出不可抗衡的无力感。
瞧着邓子安唯唯诺诺跪在自己脚下,几番磕头后才小心离去,白素贞恍若未觉。
说完那几句话后,她便将双目闭上,借着钱塘江水脉之力将这道神念放出,感受着钱塘水域中此时发生的事情。
她如今脉轮境、阴神境俱以修成,魂魄较之旁人强大许多,只是分出的这点神念,就如寻常修士魂魄一般。
白素贞将它附在神像上,神像便如自己的一具身外化身一般,既能借水源之力壮大这道神识,也能接引众生香火信仰之力,凝聚在那身水神衮服之上,天长日久,自成一件护身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