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尉嗤笑一声,不语,抬臂一伸,示意完颜静进入刑讯房。
完颜静在刑讯房门口,眯着眼往里瞧瞧,有点不太想进。但形势比人强,高廷尉生的壮硕,身边还有五六个凶狠的狱卒跟着,她不是对手。
刑讯房没有窗透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四个染血的木架立在当中,墙壁上挂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刑具。边缘有一个巨大的水桶,桶里杵着个寻常的葫芦瓢,只是瓢把上也染着血。
厚重的铁桌子上摊着一堆文书,桌子后面已经摆了三个座位,其中两个已经有人端坐着了。
一个是之前完颜静见过的提刑司范鸿发范大人,另一个五十左右,看官袍样式应该是三品,目光锐利颇有威严。
而木架前,给受审犯人的两个位置,其中之一坐了一个遮面的妇人。
高廷尉一进去,就低眉笑着拱手道:“见过范大人,褚大人,下官将王妃带过来了。”
范大人和褚大人也起身回礼客套。
高廷尉在两位大人旁边的位置坐下。
完颜静一眼扫过,心下狐疑但面上丝毫不漏,她往前几步,自觉的坐在了犯人该坐的位置,看向身旁坐着的略微眼熟的妇人。
妇人看她坐过来了,慌不迭的将凳子往离她远的地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并从指缝里偏头小心翼翼的看她。
完颜静认出她是谁来了,有些诧异的皱眉:“汤秀儿?”
汤秀儿被她喊出姓名,吓得浑身一颤,抖抖嗖嗖的放下了遮脸的袖子,露出一张细眉尖腮的面容。
提刑司范大人坐在正中,一拍堂木,喝道:“罪妇完颜静,你涉嫌贿赂,策划谋反,谋杀御史大夫黄大人家的独女,罪不可恕,还不从实招来!”
完颜静被这堂木一拍,吓得一颤,她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的罪名又多了一个。
这阵仗,真了不得!
不过黄少兰死了?
“黄大人家的独女,黄少兰?她怎么了?”
此时汤秀儿抬头瞥了她一眼,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范大人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两个狱卒提进来一个被打的看不出是谁的青年男子。
完颜静仔细辨认青年男子的样貌,发现自己没见过这人。
青年男子却好像认识她似的,一进来就凄厉的哭嚎道:“殿下,殿下可要救我啊。”
莫挨老子,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身后有两个狱卒拉着,完颜静都怀疑他要扑到自己的脚上。
范大人冷笑道:“罪民郭北,弘文六年四月二十七日子时,于安明巷拦下了黄少兰的马车,将黄少兰先奸后杀后,肢解抛尸于城中河桥下,一尸两命,残忍至极,你可知罪?”
郭北慌里慌张的不住磕头,不几下额头就磕出血来:“大人容禀,草民的确是犯了天大的罪过,只求大人给个痛快。可这全是王妃娘娘指使我去做的啊,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王妃娘娘的手里,才不得已而为之。草民死不足惜,只求大人庇佑我一家老小。”
完颜静心如止水,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痒,她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刑部褚大人握着一支笔,不时记录着什么,此时他面朝向汤秀儿问道:“汤夫人,你不要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汤秀儿恐惧的看了完颜静一眼,指着她尖声道:“是她,少兰肯定是她杀的,那天宴上,我们不过是背后闲聊了她几句,她当时就说要杀了我们。而后没几天少兰就失踪了,没想到,没想到……”
“大人,您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啊。”
汤秀儿哭哭啼啼,又将屁股下的凳子挪的离她更远了些。
范大人冷哼一声:“罪妇完颜静,郭北是你下辖永乐染坊后院的伙计,平素胆小怕事,若是没有你的指使,他如何会知道黄少兰的行踪,如何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是几句闲言,你就敢草菅人命,简直是无法无天。”
“你的婢女甘棠也已经全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此次我头上的乌纱帽不要了,也要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请陛下定夺。”
范鸿发拱手向上拜了拜,正气凛然。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绝不姑息!”
一堆不怀好意的目光如芒在背。
完颜静觉得自己坐的这个板凳也跟汤秀儿坐的那个一样,烫屁股。
“大人明鉴,全都是冤枉!本宫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如何就能做出这些大事,哪里有证据证明就是我做的?”
“哼!”
范大人站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不提证据的事,反而将一摞银袋扔到完颜静面前。
“不说别的,贿赂天牢廷尉,这个罪名就够你吃一壶的了。你的婢女甘棠,为求脱罪,亲自将此钱袋递交给高大人,乃是高大人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
高廷尉也站了起来,腆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王妃对不住了,本官为官清正,此等贪污受贿之事,实在是做不来。”
完颜静面无表情的低头,将钱袋捡了起来,用手颠了颠,大概是有百多两。
“一百两银子,也值得各位大人如此较真?本宫吃不惯牢里的饭菜,于是麻烦高大人帮忙改善下伙食有什么好稀奇的,高大人不给饭就算了,本宫如今是阶下囚,这委屈我忍。只是就凭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就要给我再加一个贿赂的罪名,是不是过分了点?”
“高大人记性不好,那我就提醒一下,去岁清和园的事儿,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高廷尉听到“清和园”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另外,范大人,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昌宁县的小李氏?”
“你!”范鸿发也变了脸色,指着完颜静,三分疑惑三分惶恐四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