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培菊在芳华居突然病倒,一时间惊动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人,杨氏匆匆过来,想把洪培菊挪到她的正房,或者是挪到洪培菊的书房。
可是洪培菊这一次“病”得非常严重,稍微搬动就头痛不止,不得已便只得把洪培菊留在了芳华居由卓姨娘负责照料。
宝茳便顺理成章地跟冀鋆姐妹留在了丹桂苑,对杨氏说是担心备嫁事务繁杂,人来人往打扰洪培菊休息。杨氏担心洪培菊的身子,自然不会过多的深究。
冀忞有点不解的问道,
“宝茳姐姐,你一向在侯爷面前谨小慎微,恭谨有加,怎么这一次你们之间冲突得如此激烈?”
宝茳叹口气,道,
“好久以前,我发现他在骗我,而且时间越长,我越担心我爹娘。本来我悄悄找人去家乡寻访我爹娘,可是还没等着我派出去的人回来的时候,他便逼我嫁给焦老头子。我一时之间没有忍耐住。便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冀忞又有些不解地道,
“可是姐姐是怎么知道啊洪培菊骗了你?”
宝茳神色哀戚,
“那是有一日,我忽然间发现爹爹给我寄信的纸张跟以往的纸张有些不同,我家乡的纸张,细致柔软,而且我爹爹知道我喜欢香料,每次的纸张都会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这个花香,是我家乡的一种不知名的小花,不怎么好看,香气也不浓烈,只有将纸张贴近口鼻的时候,才能够隐约的闻到。我来京城的时候,娘亲说,京城没有这种小花,以后她就把信纸先用花瓣包裹起来几天再些字。每次我拿到爹娘的信,闻到了这股花香,心情都非常的安宁,觉得就像爹娘在我身边一样。”
说起爹娘,宝茳的眼中闪过许多温柔,嘴角微微翘起,想是忆起了承欢膝下,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时光。
冀鋆不由唏嘘。
宝茳继续道,
“可是后来有一次那我发现纸上没有了这种花香。起初我以为是爹娘临时拿其他的纸张充数。但是后来的几封依然没有。我心下起疑,于是有一次我便在信中故意提到,说想念娘亲做的桂花糕,而且还要娘亲用圆形的月饼模子给我做桂花糕。结果不久,随着爹娘的来信,一并带来了上面印着“福”字的月饼模样的桂花糕,我便知道这一定是洪培菊在冒充我爹娘给我回信!”
冀忞轻叹口气。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经被洪培菊冒充爹娘信件欺骗过,只是,那时候,自己从未起疑。直到,懵懵懂懂入了宫,经过璐太妃的点拨,才逐渐明白过来……
人心险恶,简直无法描述。
宝茳苦笑一下,
“我从小到大,从来不喜欢吃桂花糕,是以娘亲也从来不不会为我去做桂花糕。而外祖母是在中秋节那日离世,是以娘亲更不可能把桂花糕做成月饼的样子。可是,我势单力薄,只能留了个心眼儿。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悄悄地注意洪培菊的行踪,注意他的举动,以及跟他来往的人员情况等等,果然让我发现了端倪!”
冀鋆听到此处,心下感慨,果然在深宅大院当中,能够安然活下来的女子都不容易。
难怪林黛玉在贾府的时候,每天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当时读原著的时候,多多少少以为林黛玉有的敏感,有可能无所事事,才伤春悲秋。
如今看来,说虎狼环伺也不为过。
宝茳没有再提到那张与“血岚珠”有关的信纸。
冀鋆也知道,她是用这个做最后的底牌。
冀鋆答应保江,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宝茳的家乡,寻访宝茳的爹娘。
冀鋆相信只要宝茳爹娘平安无恙地站到她的面前,宝茳才会交出那个“血岚珠”的信纸。因为她留着根本毫无用处,只会给自己招来风险。
如今在丹桂苑,至少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她目前可以暂保安全。
只是宝茳说她中了洪培菊的毒,冀鋆有点头痛,因为自打被美琳下了“镕骨散”之后,冀鋆身上的蛊虫就不那么的敏感,宝茳所中的毒,冀鋆身上的蛊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因此,冀鋆不敢轻易用自己的血去为宝茳解毒。
自从她穿越来之后,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秘未知的东西,不是说一腔热血就能够解决。
而且,如果解毒如此简单,洪培菊定然不会任由宝茳留在丹桂苑而不对宝茳下手。
所以冀鋆猜测,以这洪培菊的心性谋算来讲,他定是知道自己的血不能够解解宝茳的毒,所以他才放任宝茳不管。
那边美琳去探望洪培菊,见洪培菊躺在床上,一脸怒容,加上满面愁容,轻轻笑道,
“爹爹,可是为宝茳姐姐嫁去焦府的事情忧心?”
洪培菊“哼”了一声,随即又眉头紧锁,倒抽一口冷气。
洪培菊现在不能够轻易动怒,不能够发火,甚至不能够剧烈运动。动作幅度稍微大点,头就跟炸裂一般。
美琳见状,忙道,
“爹爹不必忧心。其实把宝茳姐姐嫁去焦府,确实是有点委屈宝茳姐姐。焦贤妃那个叔叔,一个糟老头子怎么配得上我侯府的大小姐?”
洪培菊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美琳,有一些不解和气愤。
美琳莞尔一笑,施施然地道,
“爹爹难道忘了?爹爹不想一想焦贤妃这样的人,生性凉薄,自私而又冷酷。她岂会因为爹爹将侯府的大小姐嫁给她那个她都不怎么看得上,又帮不上她什么忙,无能又猥琐的叔叔,就对爹爹心生感激?而且她敢威压爹爹将侯府的大小姐嫁给她那个不成才的叔叔,也并没有把爹爹放在眼里,爹爹又何必去用自己的热脸贴焦贤妃的冷屁股?”
洪培菊不满地道,
“爹爹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即将进入皇子府,不论哪位皇子,他二人终将会跟焦贤妃的两个皇子有一战。不过牺牲一个宝茳,也是为了给你铺路。将来至少在宫中,你也算是贤妃娘娘的长辈,她暂时不会为难于你,面子也过得去,爹爹又何错之有?”
美琳轻轻摇头,缓缓收起笑意,
“爹爹筹谋得周全,女儿拜谢。不过,如今宝茳姐姐这个样子,怕是不能让爹爹趁了心愿,也会给女儿徒增麻烦,莫不如爹爹就莫要再为难宝茳姐姐。咱们侯府的女孩儿有的是,又何必非得非得跟宝茳弄个你死我活?”
洪培菊瞪大双眼,强忍痛楚,急道,
“难道把玉颜送出去?我知道你对玉颜诸多不满,可是你要知道将来玉颜的用处要大的多!哪怕是将来你不能够拢住三皇子或者四皇子的心,用玉颜去帮你去固宠也是好的!你就这么容不得她,非得如此糟践她?”
美琳泰然自若地坐下,优雅地喝了一口茶,大度地笑道,
“爹爹把美琳看低了。美琳可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美琳虽然是姨娘生养,但是自幼也是,也是对太太礼敬有加,跟着太太和琉璃大姐学到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自知将来即便不能够进入高门,也需要为人大度,而且要眼光长远。”
洪培菊见状稍微放下心点儿。他知道美琳心狠手辣,担心是美琳去祸害玉颜。毕竟玉颜在他手里是一个重要的棋子,他可不想这样的浪费掉。
美琳也猜出了他的心思,云淡风轻地道,
“爹爹,在我侯府。有嫡女,有庶女,有养女,您可以再认个义女嘛!比如可以把沉影认个义女送送到焦家去不也是一样?”
洪培菊刚想呵斥,头又剧烈地痛了起来,一时之间只能捂着头紧闭双眼,说不出话来。唯有缓缓呼吸,力求尽快将这波疼痛挨过去。
美琳接着道,
“爹爹,其实我知道您心中想,沉影已经是残花败柳,那如何能够进焦家的门?一旦发现她已非处子之身,势必会惹怒贤妃娘娘。不过爹爹,你可想到,贤妃娘娘的那个糟老头子叔叔可还有能力人道?”
美琳轻描淡写的一句,让洪培菊感到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之间多了一束烛光,顿时头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是啊,如果焦贤妃的叔叔不能人道,那么送去的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个男人又能怎么样?
至于沉影的身份,说她是“宝茳”,谁又能说不是?
美琳见洪培菊目光灼灼,知道他已经动心,遂不再多言。
洪培菊就是这样,你不能不说,有些事情他的角度看事情跟自己不同,会局限。但是又不能多说,说多了,他会生疑心。
美琳心中一阵畅快,在宫中,焦贤妃对她肆意欺辱,她就用这种方式回敬她!
有用一个行走的诅咒拖垮焦贤妃的运势!
将来,即使自己的皇子夫婿不能继承大统,富贵王爷也是跑不了的!
未来的圣上为了显示“手足情深”,只要自家夫君不谋逆,为了颜面,为了“兄友弟恭”的表象,圣上也必然会多加照拂!
然而,前提是,未来圣上的手足不能太多,如果圣上的兄弟太多,自家皇子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甚至,被遗忘,被冷落,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