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建,原主非常有印象。
吏部尚书,四皇子外祖父。儿女有出息,本人又权势滔天。据原主听说,齐全材的县令好像就是自林思建女婿严宏达手里买的。
这三石县属于通江府,而严宏达就是通江府的府兵都督。
“看来是事涉夺嫡站队了。”
叶风满不在乎地回道。
他所学历史虽然对这架空朝代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历朝历代为了那个大位会争成什么样子他可太知道了。
难怪这案子难查。
张望之无语点头,却显得神情沉重。
叶风就发现自己太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了,而恩师是深处其间、深受其害的,赶紧换了个话题。
“您身体如何?家中一切皆好吧?”
“为师的身子骨尚好。家中有子丛操持,倒也无虑。为师此次是奉命巡查各地吏治,听通江知府言你出事,才将将赶来。”
张望之和蔼的转接话题,顺便将自己因何到来一并告知。
他所说的子丛,是他的二儿子张简,时任吏部右侍郎。
巡查各地啊,代天巡狩威风八面啊。叶风却非但没有感受到恩师的雄心滔滔,反而从恩师话中听出一些其想“乞骸骨”的意思。
毕竟只有他退了,张简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倒是对想来搭救自己一事说得很浅淡。
事实上,以马车的速度,两日之内从通江府城赶到三石县,所受颠簸苦楚且不说,几乎还得是不眠不休。
“谢谢您,恩师。”
叶风心下大为感动。
这里面,可还包含着恩师对他的极大信任。
张望之慈蔼笑起,抬手拍拍叶风的脑袋。
似安抚,又似怕他有负担一般。
轻浅,却浓厚。
“子修,跟为师的好好说说,这一年你所经历的成长困惑吧。”
叶风眼中闪动的泪光,让张望之转移了话题。
“好。”
叶风忙不迭地点头,随后便向恩师请教起与案律相关之事。
这是师生俩都最感兴趣的事情。
于是,相谈甚欢,就各种疑难案件不断地进行探讨。
这对叶风来说也是了解当朝律令最好最快的法子。
从张望之的身上,他能深深感受到古人智慧的汪洋无极,和千年来律令的绵绵变化。
而他的一些想法和见解,也令张望之颇觉新奇、颇受启发、大为通透以及感慨后生可畏。
叶风见其当真胸有丘壑、海纳百川,也不再过于小心谨慎,适当的越说越多。
古今俩对撞,都仿佛置身于岁月的长河,舒心的徜徉其中。
不知不觉已夜深。
不知不觉间,叶风已睡去。
梦里,却是火光冲天。
许多黑衣人趁夜袭击了县衙,恩师的人在与他们拼死厮杀。
不断响起的凄厉惨叫声,不断倒下的身影,好多血……
恩师、恩师!
他想喊,喊不出来,想冲上去,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恩师怒斥凶手,然后被杀死。
他似乎知道自己做梦,想醒,却醒不过来。灵魂莫名不安。
梦境又转去一个狭窄的空间,再一直颠啊颠,像是随波逐流。
直至一个巨浪拍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第一反应是……自己貌似又穿了?
睁眼不见张望之,也不见地狱烈火般场景,只有暗棕色床帐当面。
抬头四望,还是在古色古香的拔步床上,气氛祥和安宁。
屋内各处黄梨木天然的原色家俱,在烛火的映照下,反衬着淡淡的暖光。床对面,是铺着厚毛毯的楹榻,榻中央的梨木小几上,摆放着一套映彩蓝的茶具。茶壶的壶嘴里,能看到淡淡冒出的水气。
叶风没有看到炭盆,还看到了半开着的窗户。
屋里的空气很清冷,让人觉得心肺都很舒服。
和堂屋起着隔离作用的珍宝架上,没有各类古董摆件,只有一撂撂厚厚的书籍、册子、记录册等等。挡得都看不到堂屋里的情形了。
仅从那套茶具上,叶风已可判断,自己并未再次穿越。
想着:是不是自己睡着后被移到了县衙客院。
忽觉袖中有什么扎得胳膊微痒又疼,就手一抖……
缩小版的平头哥骨碌碌滚了出来,拳头大小。
然后“俩人”大眼对小眼。
“原来你还能放大缩小啊?”
叶风颇觉有趣。
这下他可以肯定没有再穿了。挺好的。
想试试平头哥这新功能,但想到梦里那些画面,叶风就准备起身去找恩师。
一阵哀乐随风忽传进他的耳中。
凄凄哀哀、如泣如诉,如天涯断肠人,又似黄泉魂不归。这哀乐声很近,似乎就在县衙内。
叶风疑惑。
难不成还有谁敢给齐全材或马家人送葬?这谁吃了豹子胆啊?
掀被准备趿鞋,要去挖豹子胆,顺便把这起子货一块儿送走。
就见平头哥抖了抖毛,跳下床叼起他的一只布靴就跑去珍宝架前。
叶风两指揉额角,意识中命令其将布靴还来。
它却不给,还往后退退。
叶风这才察觉到它的眼神怪异。叼鞋行为不是在淘气,而似乎只是不想自己下床。
“有什么不想让我看到?!”
叶风突兀感觉心头一凛。
想到那些梦境,他光脚跳下床就跑到左侧对外的窗边,放眼望去,无一景熟悉。
这儿不是县衙,最重要的,外面……
满府缟素!
肉眼可见的高高灯柱上挑着白灯笼,大树上挂着白色的帐幔一条条,九曲回廊上,被寒风吹起的白幔透着无比悲凉之感。
难不成是自己死了?.
可原主的家人都在歧州府,且全是农村人,哪来的这大宅子?是恩师送自己的?然后自己又悲了个催的咽气了?
扯犊子!
叶风单手支上窗沿,就准备翻身出去看看。
忽听堂屋门“吱呀”一声轻响,有沉稳的脚步声,带着沉稳的、陌生男子的问话声传来:“你醒了?”
叶风回头。
只见一肤色较黑、唇上短须、五官深邃、瘦高身形、35岁左右男子掀帘进来。
男子披麻戴孝,面无表情。
木呆子。
叶风的心里喊出了原主给这人悄悄起的外号。这人是张望之的二儿子张简,张子丛。
叶风看着他,再看着他身上披的白色麻布,忽觉双腿不知是冻的还是寒的,竟然有些站不住。
想问什么,张嘴发不出声音。
张望之,不仅是原主敬重和爱戴之人,便是他叶风,在与其打过交道之后,对其亦是敬佩与尊崇。像对着他前世的老教授一般亲切有加。
没……没了?
自己就睡了一觉,就这么没、没了是吗?
叶风只觉自己眼眶发热,忽然又想:别乱猜,也许是张简的祖父之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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