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江湖,有一界,是谓瓷行。
瓷行江湖变幻莫测,大分九道,是谓汝、钧、哥、定、青……
比起古玩江湖中的步步为局,杀人无形无血,瓷行江湖一点儿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凶险。
瓷行江湖,依旧是在玩人心、玩人性,器在倒手过手之间,破落辉煌、生生死死便已成定局。
定窑花瓷瓯、颜色天下白。
我出生于河北曲阳,定窑世家。
定窑瓷器,创烧于隋,在唐宋盛极一时,特别是北宋时期,定窑瓷器还被宋朝选为宫廷用瓷。
可惜的是到了元朝,定窑因为战乱不息而没落。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消失了600多年的定窑才又复烧白瓷。
定窑瓷器,再现人间。
我爹从小受太爷影响,潜心定瓷。
最后以定瓷巅峰大师的身份和本事,在瓷行江湖中得了一个——白面佛爷的尊号。
并与浙江哥窑世家的烟姑,射潮亭赌瓷成婚。
佳偶天成,玉合双壁,从此成为瓷行江湖里一段经久不衰的佳话传奇。
无论是初入瓷行江湖的小哥,还是深沉瓷行,年过花甲的大佬,提起这段,无不殷殷钦羡,鼓掌而说。
白面佛爷和烟姑,更是成了瓷行江湖里万千小哥和小妹子竞相追逐和膜拜的对象。
哪个男儿不钟情,每个初入瓷行的小哥几乎都抱着同一个梦想,希望某一天登临巅峰,闯下与白面佛爷一样的本事威名,在这个江湖里寻一个如烟姑一般的女子。
哪个女子不怀春,每个初入瓷行的妹子,几乎也抱着同一个梦想,那就是某一天,某一个下午或黄昏,在这个江湖里,遇见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白面佛爷。
痛心遗憾的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七岁那年,我爹娘携一对夔螨天星纹粉定细口瓶南下走货。
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娘出生南方,按理说南下走货,就跟回娘家一样。
他们一定是遇见了我无法想象和企及的危险。
有可能已经被人谋害,不存于世。
三年后,叔伯瓜分了家业,将我赶出了家门。
爹娘闯下的偌大家业,一朝成灰。
我流落街头,只能捡别人扔掉的剩菜剩饭,各种垃圾果腹求生。
后来鹏飞哥把我从垃圾堆里捞了出来,给了我一碗饭。
不过他给我这碗饭也不是白给的。
鹏飞哥要我跟着他风生水起,香车美女,快意人生。
鹏飞哥所谓的风生水起,说白了就是他么下三滥的碰瓷。
曲阳定瓷历经600多年,再度开窑复烧,多少达官富贾,认为有利可图的人,还有其他一些林林种种,早已是闻风而动,都想狠狠捞一笔。
来这里倒腾货物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一点也没有夸张。
我们这帮小孩就在鹏飞哥的驱使下,拿着下三滥的烂货残品,到处逛,看见外地来的就假装撞上去。
手里或者怀中抱着的烂货在碰到这人的瞬间就撒手掉地,砸得稀碎。
这时鹏飞哥就会带着人从旁边出来,告诉他这可是600年复烧的定瓷,全国上下也就那么几家作坊,弥足珍贵,一片顶一套房,少个三五十w的别他么想好了去……
被盯上的人不管是哪个领域的尊神,还是哪科哪部的什么长,铁定赔得裤衩子不剩的出村。
要是留了一条裤衩子,就是我们这群小孩的不懂事,还有鹏飞哥的仁慈。
我刚开始跟着鹏飞哥的时候,不懂江湖路数,常常失手,甚至还被反咬毒打。
遇到这种情况,鹏飞哥就不给我饭吃,我饿得着不住,舔着脸去盛饭,鹏飞哥就把我的饭碗狠狠踢到地上,泼给了抢食的狗
与狗争食,臭屎堆里捡白米饭吃的场景,至今想起,历历在目,恍若昨天。
不给吃饭,他还打人,非常凶厉。
那年冬天,被他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打得皮开肉绽,伤口迟迟不结痂,痛入骨髓,差点感染而死……
为了有口饭吃,不再挨打,我兢兢业业干活,绞尽脑汁的琢磨碰瓷的门道。
最终渐渐入了行。
外地来的约摸有几种人,一种是瓷行里想着过来捡漏的。
这种人的出发点就是“漏”,所以不会带多少钱来。
第二种是那些外行人,根本不懂瓷行,就是慕曲阳定瓷之名而来,这些人就是有几个闲钱到处瞎几把逛的主,逮着一个碰瓷一个,一碰一个准。
还有一种就是那种达官显贵之家,想在家里摆一件正宗定瓷装逼的主。
他们备足了钱的想迎一件心仪的定瓷回去摆在家中厅堂彰显富贵之气。
这种人最有钱,逮着这种人追十万八千里地都不要放过他,给他留一条裤衩,都是我业务能力不足的体现。
……
三个月,我竟成了鹏飞哥手下顶流大将。
我本该有机会选择忠孝义节,完美人生,奈何生活和命运两两相逼。
如果不是小蓝姑,我可能真就跟着鹏飞哥这样烂下去了。
那天下午,小蓝姑来到了曲阳。
她穿着一身海蓝色长衣,蹬着一双高靴,手里提着一个明红色的小皮箱。
我第一眼看到小蓝姑,震惊于她神仙姐姐一般容颜的同时,第二个感觉就是她一定非常的有钱。
我瞬间就盯上了小蓝姑。
我让手下的小孩去通知鹏飞哥,自己抱着一个烂货就奔着小蓝姑一头撞去。
一入怀,我还来不及感受小蓝姑身上的温香,就急忙撒手,手中的烂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砸得稀碎。
“你撞坏了我的定窑瓷器,我给你说,这可是曲阳定瓷,一片抵一套房,没个千儿八百个w这事别想了。”
我抬起头看着小蓝姑,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
小蓝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破烂货,冷冷的看向我。
“滚蛋!”
我死死抱住小蓝姑,耍起了无赖道:“你撞坏了我的瓷器,到底赔还是不赔?”
小蓝姑一把揪住我的衣服,将我狠狠甩出老远冷冷的说道:“再纠缠,分分钟宰了你,留一块肉在骨头上都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小蓝姑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冷冽深寒。
我这是惹到比我还狠的狠人了,我心里稍微有些发虚。
但想到鹏飞哥的很辣,我又只能再次缠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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