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你扶我一下!”
青青虚弱的声音传到赵让耳中,他赶紧转过身来,快步上前,扶住青青的后背和腰,让其没有直接仰面躺过去。
“你怎么了?!”
听出赵让语气中很是紧张,青青很是心安的回答道:
“这套法门消耗有点大。但不碍的,我休息下就好。”
赵让扶着青青缓缓坐下,又将水壶放在炉子上,准备给她泡杯热茶。
虽然热茶没什么帮助,但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水还未烧开,小师妹已然转醒。
她捂住仍旧发昏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一眼看到正在盯着他的赵让,犹如受惊的小鹿般,赶紧低下头去。
“喝杯凉水,醒醒神!”
小师妹默默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喝醉了的人酒醒后都会很渴,男女都一样。
一杯水下肚,小师妹的精神明显又好了几分,足够听清楚赵让说话了。
“你师姐中毒了。”
“啊?!”
小师妹惊呼道。
相比于孙二的死,她师姐的安危定然更加重要。
看到师姐面色青灰,双手黑斑点点,小师妹立马翻身下床,朝她扑去,中途被赵让用胳膊拦下。
“她中了毒,你也想死?”
小师妹泪水涟涟,哽咽的问道:
“我师姐会死吗?”
赵让没有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道家自忖勘破生死,但所谓的白日飞升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真正勘破生死的人,是不会想尽办法延年益寿,益寿延年的,只会选择从勘破的这一刻起,往后的每一刻都要随心所欲不辜负!
但赵让不说,小师妹就只是哭……
赵让有些后悔让她醒来了。
对付一个醉鬼,赵让很有经验。可面对一个不停哭的姑娘,赵让简直像捧着块烧红的烙铁。
谁让他遇到的姑娘都不需要哄,反而都争先恐后的抢着哄他。
瞥了眼青青,青青双目紧闭,还在调息休养。
赵让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小师妹的肩头。
小师妹此刻正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彻底屏蔽了外界的种种,对赵让拍自己肩头的动作自是也没有感觉。
不得已,赵让只得转而伸手托住她下巴,强行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这一下却是把小师妹惊住了!
她忘记了哭,唯有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见状,赵让却是又心软了,用衣袖给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
人在最悲伤的时候,突然被人温柔相待,无一例外都会让本就收不住的情绪更加放肆。
小师妹先是一愣,接着“哇”的一声,紧紧抱住赵让的腰,把头埋在他身上,不要命的哭了起来。
哭声使得青青都睁开了眼。
“你可真温柔!”
青青说话还有些气息不稳,但却又不吐不快。
赵让夹在中间,干脆当做没听见,什么都不说。
过了片刻,小师妹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好意思的松开赵让,身子往后退了退,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有些呆滞的看向自己中毒的师姐。
赵让见状刚准备开口,她却忽然说道:
“我见过这种黑斑!”
赵让和青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
“在哪?”
小师妹看向赵让回答道:
“孙二身上。”
赵让不禁苦笑。
纵然小师妹说的准确,现在也无济于事了。
“怎么了?咱们赶紧去后山找孙二问问啊,说不定就能给师姐解毒了!”
刚才赵让还未把话说完,小师妹就来了情绪。
所以现在她还不知道在自己喝醉昏睡后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用去找孙二了。”
赵让说道。
“他已经死了!”
害怕再吓到这小姑娘,赵让并未给她细说孙二的惨状,只简单告诉她事情的大概。当然,关于那五人,赵让也没有提及。
现在整个白鹤山上,除了青青外,他谁也不信,包括白鹤子留下的后手——那十五个人的案子。
“先不管他的死活,你说在他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生怕小师妹又陷入情绪,青青赶紧开口道。
“是。那次我功课上遇到了问题,问师姐,师姐也说不清楚,我俩就约着一起去请教师傅。走到师傅院落门口,发现屋里有人,我俩不敢打扰,就站在外面等候。期间师傅在屋里将来人大骂了一通,我和师姐还很是诧异,因为师傅向来都是温和稳重,极有操守涵养的,连着急都不曾有。”
“然后……”
说到这,小师妹脸上闪过一瞬纠结,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让和青青并不催促,只等她自己想明白。
小师妹又看了看中毒昏迷的师姐,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
“然后师傅越骂越难听,很多词我都没听过,但师姐后来告诉我说那些都是最脏最脏的脏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否则会被吕祖的飞剑割了舌头!”
“你师傅骂的人是孙二?”
赵让生怕她又歪到其他地方去,出言规正道。
“对!待师傅骂完,我和师姐就看到孙二从里面灰溜溜的出来。他当时挽着袖子,手上,胳膊上,都有这种黑斑,但没有师姐身上这么多。”
“哦,对了!他脖子上也有!”
听罢小师妹的叙说,赵让更加可惜孙二的死……但凡有一口气在,赵让也要试试让他开口,验证下事情的真伪。
“你们查缉司号称手眼通天,人就算在地缝里也能给挖出来。”
“你忽然说这个干嘛?”
青青反问道。
“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死人说话?”
青青被赵让的话气笑了,阴恻恻的说道:
“活人的事儿都忙不过来,还有空去操心死人?查缉司又不是地府判官。真要有这本事,也得是白鹤山的人啊?神仙手段,什么做不到?”
“唉……真麻烦……”
赵让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远山。
吹了大半夜的山风,终于把林间的雾气吹的十不存一。
忽然赵让看到远处白光闪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裹胁着一股阴森凌厉的气息,朝这里极速飞掠而来。
赵让刚想让小师妹和青青小心,但心神刚一动,这东西的速度却是又翻了几倍!
“咚!”
一声闷响。
白光牢牢的钉在房梁上。
是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约莫一尺半长的奇门兵刃u。
尾部托着一根长长的白色绸带。
绸带上系着一封鲜红的信封,颜色比血还艳。
“当心有毒!”
青青看赵让准备去摘下那信封,连忙阻止道。
赵让朝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抽刀出鞘,轻轻一刀,将绸带斩断,信封落在了地上。
小心的用刀尖将信封挑开,露出里面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
信笺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副工笔画。
不看内容,单看笔法和着色来说,这幅画尺寸虽小,但仍是上品。
“你师父会画画吗?”
赵让看着画问道。
小师妹摇头说道:
“不知道。”
画中,太阳刚刚下山,半边天都翻滚着浓厚的火烧云。颜色绚丽,不断重叠,热烈中又有几分安逸与悠闲。下方是一条浩荡的江河,无边无际的水,川流不息的流向远方。
绚丽的夕阳投射在江面,让江水也变得同样绚丽,美中不足的是,这条江面太过空旷,太过孤独。如此一来,这绚丽倒是显得有些无的放矢了。
“你看懂了吗?”
青青问道。
“这是一幅画。”
青青白了他一眼。
赵让说的是没错,但却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
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能看出这是一幅画。
“还是一张请柬!”
赵让接着说道。
这句话不是废话,青青端正神色,认真听着。
可她横看侧看,却是都看不出这幅画为什么是请柬。
常春园的名家墨宝很多。
毕竟文人风流。
酒和美女,就是激发他们创作热情的春药。
舒姨是个善于经营的人,经常在这些文人墨客喝到起性时,恰逢时宜的递去笔墨纸张。
看得多了,眼力自然能锻炼出来,所以赵让并未解释,而是问道:
“你觉得这幅画里缺了什么?”
青青想了想,说道:
“水里缺了行船和游鱼,岸上缺了才子和佳人。”
赵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想的和青青所说的一样。
有人费劲周章的送来一幅有所缺失的山水画,岂不是正是一张请帖?
“你的意思是,这幅画抛砖引玉,但凡能看出来缺失的人,一定就会赴约?”
赵让伸手指着青青,随后又指向自己,说道:
“你不都说了,缺佳人,也缺才子。”
“那要是没看出来呢?”
赵让凝重的回答道:
“若是没看出来,那自是连赴约的机会都没有。兴许下一抹白光,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直奔着咱俩的咽喉而来也说不定。”
青青抬头看了眼房梁上钉着的兵刃,伸手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喉咙。
“咱们什么时候赴约?”
“明日傍晚。”
赵让伸手捡起信笺和信封。
他现在能够确定这两样东西上并没有淬毒。
毒死了邀请的客人,可就没人能去赴约了。能画出如此雅致画作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做东的局变得扫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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