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听雪原本坐下之时就觉得这个茶铺似乎哪里不对,看着古天通这反常的举动,楼听雪顿时恍然大悟。
这茶摊有古怪。其余五张桌子上都有客人。可是,太安静了,几张桌子看似都在交谈,可是根本听不清说什么,眼神飘忽,故意不看这边,这种刻意最是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行出扬州城十里才有这一个小小的茶摊,既是少有,自然该更热闹一些,这些客人都是江湖人的穿着打扮,却偏偏没有讨论江湖中事的。
不管怎样,悦来客栈总该讨论的吧。不过才十里路程。
只听那古天通忽然高声说道:“公子,邱原堡的人应该马上到这了,咱们在这里等他们便是。”
那男装打扮的郭青莲似乎也看出了不对,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三杯满溢的茶水却没有人喝。只有楼听雪悄悄地端起来放在嘴边做了个样子。
等那老板娘端来一碟花生米一碟腌菜之时,楼听雪仔细注意了老板娘那白皙的手臂,确实不似一个乡野村妇应有的样子。
古天通故意张望着前方来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按理说官道只此一条,这都过了午时了,怎么也该到了。”
说完还抽出了烟袋杆,似乎想要惬意的抽上一口,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那原本低声交谈的茶摊客人们几乎同时扑了上来。
大刀长剑链子枪,在这一瞬就朝三人招呼上来。古天通早有准备。那杆眼袋杆直戳来人膻中穴。楼听雪一手抓起茶壶砸向冲上来的一个手持大刀的家伙,郭青莲几个腾挪来到白马身旁,一把取下长枪,此时一道冷锋划过,郭青莲连忙闪躲,三步并作两步踏出,一记回马枪就直刺来人。
那人手持双刀,一刀削在枪尖,一刀欺身而进,直取郭青莲面门。郭青莲岂能让她如意,双手握枪似有千斤之力,枪身一震,将那长枪舞起,似有万千枪花,让那来人不能寸进。
来人正是那热情的老板娘。郭青莲封住她的攻势,顺势反击,那长枪忽上忽下,隔开双刀,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将那老板娘挑翻在地,原本还在观战寻找机会的茶摊老板手持一把雷公锤,冲了上来,那雷公锤看似笨重却被他使得虎虎生风,一锤将郭青莲的长枪砸的错开半分,那老板娘见机连忙扭转颓势,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将郭青莲夹在中间,郭青莲左支右绌,却一时无法破敌。
古天通的烟杆使得也是极其霸道,小小的烟杆竟蕴含着无尽的气力,一招一式凌厉非常,那几个被他戳中穴位的汉子纷纷倒地,抽搐不已,楼听雪长剑闪动,冲上来的几个汉子就被剑气所伤,兵器落地。楼听雪转身一招开山剑,剑气几乎凝成实质,就像那茶摊老板砍去,老板自知这道剑气不凡,不敢大意,回身格挡之时,剑气已到身前,手中雷公锤劈飞,茶摊老板也被劈倒在地。
那老板娘正待救援老板,却被郭青莲抓住破绽,一枪横扫,打在腰间,就把这老板娘击飞。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皆无再战之力。只见那古天通一把拿过楼听雪的长剑,一剑挥出,眼前两人应声气绝。眼见着老仆要杀人灭口,那老板娘连忙大喊:“三位好汉,只怪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几位大人开恩,绕过我们。”说罢连连磕头。
老板娘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头颅被古天通砍下。楼听雪见状上前,拦在古天通一旁,道:“前辈,他们既然都已经求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古天通嘿嘿一笑,“怎么,小子,见他们可怜?”
楼听雪也不答话,只是伸出手要拿回苦谛剑,古天通却一把推开楼听雪,冷声道:“你且问问他们是什么人?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可怜之人!”
“我们就是前方不远黑风寨的,一时鬼迷心窍,这才下山想借一些银钱的,”那老板娘还在求饶,却被那老板打断。
“行了,老三。”那老板起身上前将老板娘拉起来,“明人不说暗话,说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我们就是黑风寨的,我是二当家,这是三当家,我们就是冲着天残剑诀来的,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得剑诀者得宝藏,我们大哥已经在太湖与诸多好汉结盟,你们若是识相的话,我可以代为介绍,到那时---”
话没说完,寒光一闪,苦谛已经插入他的喉咙,连着身子倒飞出去,一剑钉死在树上。
“废话是真多。”余下几人看着古天通杀伐果决,顿时吓得连滚带爬,想要逃命,只是重伤之下哪里逃得掉,原本已经被古天通封住了穴道,只见古天通一把夺过郭青莲手中银枪,几个起落,一枪一个,将他们戳死在地上。
“古前辈,何至于此?”楼听雪说着将钉在树上的长剑拔了下来,顺便将那黑风寨二当家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此时只剩下一个老板娘,只见古天通缓缓地走近老板娘,滴血的枪尖指着她的头颅,沉声道:“何至于此?你问问她吧。”
楼听雪不解,只听古天通缓缓问道:“说,茶摊主人在哪里?”
老板娘指了指草棚。
楼听雪忽的明白了什么,三步并做两步,进入草棚查探,果然在那角落的干草中,静静地躺着两具还略带温热的身体。
外面传来老板娘一声惨叫,楼听雪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朴实敦厚的茶摊老板夫妇二人,心中竟升起一阵难以压制的愤怒和苦闷。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古前辈说的没错。江湖上根本就没有可怜之人,可怜着就是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在乱世中找到了一点生计,却惨遭毒手。
邱原堡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午末未初。楼听雪将茶摊老板夫妇草草掩埋了,乱世多孤魂,总好过黑风寨的这些人,多半逃不过一个野狗分尸的下场。
邱原堡接应来人十余骑,带头一人翻身下马,与古天通一阵寒暄。
“这位就是天残剑法的传人楼少侠吧。”那人浓眉大眼,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是内家功力到了一定的境界。
“不敢当,奉家师之命下山历练,不想竟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连累诸位了。”原本只是下山来找自己的师叔,没想到竟牵扯出了宝藏,刚刚埋了茶摊老板的楼听雪心情格外的沉重。
邱原堡在扬州城西一百八十里,这来接应的一十六骑接到古天通的飞鸽传书,就快马加鞭的赶来,只是路途稍远,这才堪堪赶来,听说了客栈门前的一战,那带头的叫邱远山的汉子也是一阵唏嘘,一会怨自己脚程太慢没有帮上忙,一会却是感叹没有看到那大衍禅师和黑衣怪客的惊世之战。
邱远山是邱原堡的堡主邱明仁的侄子。在这江南一带,也是小有名气。十余骑高大骏马在这官道上自然是惹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其中不乏脸色阴沉的江湖草莽,只是却没有人出手阻拦。
邱原堡的名头,在这江南七州还是唬得住人的。
入夜时分,众人下了官道,又走了一个时辰,远远地一座田庄就出现的楼听雪的眼前,这田庄就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江湖势力,邱原堡,在这一带活动的黑白两道,人人都要买堡主邱明仁几分面子。
无数把火把的映照之下,邱明仁带着邱原堡排的上号的人物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老猴子!”
“邱老三!”
故人相见,格外亲热。楼听雪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位老江湖是什么交情,可是这诨名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叫的,想必两位老前辈定是什么过命的交情吧。
只见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击掌相庆,那邱堡主几乎激动地老泪纵横,倒是古天通只是翘起了自己的小胡子,两人相携着走进大门,众人跟在身后,楼听雪只得热情的与这些主人一一见礼。
楼听雪自小在山上独自生活惯了,最是难以应付这样的局面。于是在进入正厅之前便早早的以身体不适为由跟着邱府的下人来到了客房。
推门而入的时候,楼听雪长舒一口气,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和舒适。从下山开始,诛杀吴王世子,长街遇伏,客栈被追杀,种种事情一一浮现,楼听雪重重的躺在卧榻之上,轻轻地闭上眼睛,“这个江湖,真他娘的累啊。”
“公子,”不知道躺了多久,一声软糯的叫声响起,楼听雪睁开眼睛,却是一个身着暖黄薄衫的鹅蛋脸女子在一旁唤着自己。“公子,你醒了?”
门口撒入的月色光辉映着这个略显瘦小的小姑娘的脸蛋,竟是格外的可爱,楼听雪坐起身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少堡主说要请公子赴宴。”小姑娘看着楼听雪醒来,竟有一些怯生生的说道。
楼听雪站起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那清冷的月色从天空倾泻如大地,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与天地想必,谁又不是尘埃呢?“告诉你家少堡主,就说我楼听雪谢过少堡主,只是此刻已然睡下,实在是不便赴宴。”楼听雪望着那夜色云中的明月,缓缓地说道。
“可是---可是你不是还没睡吗?”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可爱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