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刘乃文咬牙切齿,比起被当成厨子,他更无法忍受被人取笑年龄。
因为出身低微,他十六岁才开始接触武道,比起那些三到六岁便启蒙,甚至打出生开始就精心调教的骄子们来说晚了至少十年!
十年的时光看似短暂,便是对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一生的六分之一,可对武者们来说,这十年代表的往往是天与地的差别。
上好的根骨被无情的岁月磨蚀得潜力大降,每一个了解他的人都为他叹息不已,可他不气馁,靠着惊人的毅力在短短二十年内走完了许多武者耗费一生都未必走得完的路,距离后天境的巅峰只差半步之遥。
他的努力终于引起了小苍山的注意,他欢喜,他骄傲,可年龄问题始终是他心里的刺。
若上苍能让他生得公平一点,或者运气好一点早一些遇到启蒙的贵人,如今点苍山耀眼的内门天骄当中,他坚信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是,没人能决定自己的出生,更不可能让时光倒流,他只能认命。
认,但不愿被人提起,这是逆鳞。
封知平犯了忌讳,无论有心无心,他都认为对方就是故意的,是最恶毒的挑衅!
没有废话,长刀弹起,一抹寒光电射而去,临近面门时化为三道,看起来像是野兽的利爪。
刀光晃痛了眼,封知平下意识的闭了下眼,手中的剑寻着记忆悍然迎上。
再睁眼已是五招之后,两人针尖对麦芒,交手速度极快,金铁交击的铿锵声混成一线,而大部分围观者的思维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刀上。
没人有喝彩,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层叠不穷的刀光剑影让气氛绷到了极点。
两位当事人都卯足了全力,没有半点试探的心思,刘乃文发了疯的想要将恶毒小子踩在脚下,“恶毒”小子则因为前例放弃了稳扎稳打的心思,直接硬拼贪婪的吮吸着剑内的灵力。
忽然,刘乃文脚步一顿后撤几步,手里的刀又快了三分,一眨眼在身前劈出三记。
奇异的是,三记刀罡并没有依次飞出,而是凝在原处待第三道刀芒汇成一股后才疾射而至,在封知平的眸子里倒映出一片六瓣的霜花。
“雪魄刀——飞霜!”
叠劲!
好高明的刀法!
一眼看透本质,封知平脸色肃然,横剑身前双手抵住,以最佳角度在霜花上轻轻借力。
力借到了,人像被风吹起来似的向后飞退,可他的脸色却如金纸一般,不等落地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三刀却叠了六重暗劲,好厉害!”封知平心中暗道,剑插地面固住退势。
三次发力叠六重劲全靠三记刀罡间的拆解融会,中间把控差一分都会失败,还会遭到反噬,此人果然比孙宝才厉害许多!
一抬头,又一朵霜花飞了过来,这次只有五个瓣。
“看来六重劲是他的极限,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
脑中思忖,脚步连动,流云七剑再次搬出,旁敲侧击将霜花化解。
二次未果,刘乃文纵身跃上半空,一声暴吼。
“雪魄刀——霜降!”
大刀快到看不清影子,只能听到破风的呜咽,一朵又一朵霜花飞向地面,待身体开始向下沉时,大刀霎时凝住抡至头顶,锐利的刀锋随着主人一起扑落向封知平。
“死!”
“死你吗!起——傲雪千重树!”
一声暴喝,剑随身走,数不清的剑芒自疯狂摇摆的少年身上冲天而起,像刺猬,又像竹林。
“落华观的剑法!”
胡老霍然起身,失声惊叫,而剑丛已然跟霜花碰撞在了一起。
霜花一朵朵挑散,剑影一条条湮灭,待刀剑本体相交之时,一股劲猛的气浪卷向四周。
身子一沉,封知平单膝跪地,闷血止不住的从口中涌出。
虽极力调整角度卸力,可对方居高临下,修为又高,这一击他还是吃了不小的亏。
手上的触感察觉到对方要收力再出招,他眼神一闪力道一改,三尺青锋紧随而上,死死黏住刀身。
刘乃文几次抽刀未果,那种有力无处使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恶感让他眉头大皱,心一横故意卖了个空门引对方出手,熟料封知平铁了心的跟他玩四两拨千斤,根本不接招。
“好一招绕指柔!能使得这般俊,这小子绝对师出名门!”胡老暗赞,越发好奇封知平的师父是谁。
封知平心无旁骛,死黏着刘乃文不放,拼命催动丹田从剑内吸收灵力,以平复混乱的气血。
见对方面色逐渐红润,刘乃文大恨,情急生智竟想出一奇招,在刀被绕向上方时突然撒手,一记老拳直到胸口。
封知平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下意识想收剑回援,电光火石中又犹豫了下来,余光扫了眼刀狠狠咬牙。
赌了!
力道稍改一剑将刀挑向自己身后,在刘乃文错愕的目光中硬受了一记重拳。
猜到心思,刘乃文眼神一冷就待加力,封知平却已吐着血借力飞退,一个后空翻将刀抓在了手里。
“好重!”
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封知平大感愕然,内力一扫恍然大悟,难怪此刀这般重,原来通体玄铁所铸。
“敢拿我的刀,找死!”
刘乃文气疯了,箭步逼了过来。
丢刀事大,丢人事更大,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有胡老在,万一传到小苍山,岂不耽误自己的前途?
“还我刀来!!!”
怒吼着打出一拳,迎来的是爱刀的锋刃,刘乃文仔细一瞅竟然乐了,改拳为抓精准的捏住刀刃。
“就你还想使我的刀?你也配!”
封知平无奈,见下路踢来一脚只能撒手后撤。
那刀是人级上品的好刀,他不是不想留下,只是它确实太重了,除非扔了剑双手齐上,否则只能反受拖累,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不过他也没吃亏,刚才这一夺的功夫他可吸了不少灵气,尤其最后那一抓,他本想再使那个会让自己脱力的绝招阴刘乃文一把,可惜不知是状态不对还是刀不趁手没成功,只抢回来一大股灵气。
据他估计,那一口差不多能顶总量的两成。
失而复得,刘乃文大松一口气,可当他运转内力准备出刀时,脸色突然一变。
“这,好像不太对紧?”
顾不上封知平,他提着刀空挥几记,手感重量都没问题,可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你做了什么?”刘乃文怒声质问。
封知平哪会告诉他,理都不理,长剑一震主动杀上。
乒乓声大作,局面又变回了僵持,刘乃文越打越感觉不对劲,刀看着是没问题,用起来也顺手,可每次出手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难道是?!”
想到一个可能,他脸色大变。
世人皆知宝兵刃都是有灵性的,灵性越浓对武者的提升越大,将来也越容易认主,而认主的兵刃一旦为人所夺,再夺回来时就会灵性大损,甚至是废掉。
自己不是神藏,爱刀也非地级,可难保人和刀不会是个钟奇葩,要知道他可是被耽误的天才,能做到非人之事并非没有可能。
若真是这样,那方才丢刀就很可能损了刀内的灵性,否则自己不可能会生出这种似有似无的不妥感,想到此处他怒火升腾,看着封知平眼都红了。
“我杀了你!”
呀,这货发现了?
他明明不会鉴定啊,咋发现的?
心头纳闷儿,手上不慢,眼见刘乃文发狂的猛劈猛砍,封知平不惊反乐,仗剑游走起来。
跟一个发狂的人硬碰硬是最傻的,他自信不会吃大亏,但也不想多受伤,他要等待对方泄气的那一刻。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的功夫,期间刘乃文一停不停的死命追砍,每次都全力出手,落空的刀罡掠到场外,迫得不少人慌忙后退。
“这家伙内力真足!”
封知平暗赞,突的眼神一闪勾起嘴角。
“来了!也该是时候了!一口气不屑追了我一炷香的时间,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又是一刀落空,刘乃文猛催丹田正要继续,突然身子一晃踉跄了一步,忘却已久的空虚感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
“小心!”
耳边听到张泉的急呼,可是已经晚了,一把剑出现在面前,剑锋直指咽喉。
“你输了。”封知平淡声道。
刘乃文气得浑身发抖,想后撤还击,可浓浓的疲惫感让他只踉跄了一下,不小心蹭在了剑上。
“喂,你干嘛,想自杀害我啊?”
封知平吓了一跳,赶紧把剑缩回来一点。
这要让人一脖子撞死在剑上,就算不是他的错,阴险的吴老头也肯定不会放过机会,不知道会用什么花样逼他就犯呢。
“我不服!”刘乃文紧咬着牙,“我要再比一场,你敢不敢?”
“我当然敢,但你凭什么不服?刚习武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心态失衡是武道大忌,你因为一些胡思乱想就发了狂,什么都不管不顾,就你这样的还敢说自己是高手?我呸!”
一口血痰吐在面前,就像吐在自己脸上,刘乃文身子一晃面色潮红,急忙拄刀稳住。
“再打一场!”死死盯着封知平,他咬牙道,“再打一场,我愿出双倍赌注!”
“赌你这把刀,还有他的剑?”封知平冲场边努了努嘴,张泉的驴脸顿时更黑了。
“你!”刘乃文真想一口答应,可对方索要的东西里只有一样他能做主。
“行了,先回去养伤吧,等商量好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还剑入鞘,封知平转过身正要去迎胡老,想了想又回过头。
“大叔,看你这么惨我提醒你一句,你修为是比我高,但再来一场你还是会输,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的淡声道:“今天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你自己,而我呢,总有办法能挑起你的火气。相信我,下一次的结局会与今日一模一样。”
刘乃文身子一晃,吐出一口血仰天就倒。
昏厥前,他不由想起小苍山那位自己最想拜师的长老给自己的评语——毅力有余,心性欠佳。
原来,他不是看不上自己。
原来,心性跟毅力,并不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