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双儿爽约了,一连几天没有现身。
封知平乐得她别来,现在他谁都不想见,以养伤不便为由闭门谢客,见天的光着膀子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功夫不负有心人,顶着大太阳连续暴晒数日,人都快成鱼干时,后背的肤色总算跟前身差不多相同。
重获新生,开门纳客,等了两天不见客来,每日三餐时食堂里也见不到几个损友,封知平很是纳闷儿,这帮人都哪儿去了?
不仅损友们不在,周夏冬也不见踪影,逮住个相熟的问了几句才知晓,原来点苍七脉之一的五月崖最近在收徒弟,外门弟子和杂役都可参加,周夏冬带着他们去参加内门弟子的选拔试去了。
“五月崖?好像是望月峰旁边的那座稍矮点的山吧?”封知平托着下巴默默回忆,依稀记得尤双儿提过几次。
跑回屋搬出“一本”,翻到七脉介绍的部分一瞧,果然如此。
“望月峰的姊妹山,一个望月,一个邀月。既然如此,那该叫邀月崖才对啊,为什么叫五月呢,难道初代山主是五月生的?嗯,这里,哦~,原来如此,难怪那丫头会感兴趣!”
封知平目露了然。
“五月”之名并非来源于初代山主的生辰这种荒谬的缘故,而是源自此山的一处胜景。
此山山巅是个火山口,底部积水行成了一个颇大的湖泊,四面山壁一高三低,高的那面崖壁是块巨型的天然水晶,近乎垂直光滑平整,最灵巧的猿猴都攀不上去,远远看去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每当月色降临,站在特定角度,便会出现五月同现的奇景。
何来五月?
天上月,水中月,壁中月,剩下的两月就很微妙了,独自前往是看不到的,得两人结伴,且最好是有情之人,因为那两轮月正是情人眼中月。
故此,望月崖的五月湖成了点苍山最著名的定情之所。
传说谁能在那里伴着五月定情,便能和和美美白首终老,所以很多人都想拜入五月崖,因为五月湖只有五月崖的弟子才准许入内,其他人得递交拜帖,然后看当值长老的心情。
尤双儿叽叽喳喳的提过好几次,封知平以前没多想,现在一琢磨心头一颤,暗道那丫头莫不是真看上自己了,也想来个情定终生白首偕老?
“不会吧,她才多大?”
封知平暗暗嘀咕,浑然忘了自己也不过痴长两岁,放在外面十四五岁的姑娘差不多都定亲了,有些甚至都嫁人了,武学世家寿元较长能宽松一些,但再宽也就二十五六,超过三十的不是嫁不出去就是想去落华观一类的门派当个徒弟。
“她要真是这个心思,我自然是愿意的,就算她是韩仙子的高徒也我也不惧,我父亲还是封莫修呢!我自己更是剑候世子,而且我也不是以前那般无用了,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矮,父亲出马不怕韩仙子不点头!唯一的麻烦是詹千琼,唉,老爹啊老爹,你怎么就给我定了这么门亲事呢?找谁不好偏找詹王的闺女,还是嫡女,你让我怎么推呢?”
封知平愁的肝疼,就算没有尤双儿,詹家这门婚事也得推。
且不说那姑娘长了自己近十岁,面都没见过几次毫无儿女之情,单说她跟二哥两情相悦这事儿就不能办,这要娶回家还指不定闹出啥事儿呢!
“算了,先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拖个一两年,实在不行就再多拖个几年,詹家等不到我自然而然的就把婚退了。可惜二哥是庶出,要不她俩还真挺合适的,不过二哥若能尽快突破至神藏期应该还有希望,一个比父亲还杰出的天才,不怕詹王不点头!”
封知平嘀咕了一会儿,突的一拍脑门。
“呸呸呸,想什么呢,狗屁的神藏!事儿没查清楚前谁都有嫌疑,他嫌疑最大,要成了神藏我不还得再等个几年甚至十几年才敢回家?二哥啊二哥,你行行好,少练功多歇歇吧!你弟弟我不在,醉锦楼的几个最好的清倌都没人跟你抢,凝香馆的几个红牌也没人跟你争,其他人都打不过你,你就喝喝酒听听曲儿丰富一下夜生活,全当整肃治安了成吗?”
“整肃哪儿的治安?”
“醉锦楼。”
“醉锦楼?”
“就是泉州城最大的青”
猛地发觉不对,回头一瞧,双丫头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我去,这丫头走路怎么没声儿?
封知平咽了口唾沫,堆起笑脸招招手:“早啊!”
“未时了。”尤双儿笑容不改。
封知平一窒,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暗骂自己瞎,低下头若无其事的说道:“我知道,我故意逗你的。”
尤双儿笑眯眯的点点头,问道:“你还没说完呢,醉锦楼是泉州城最大的什么?”
“酒楼!”封知平斩钉截铁。
“酒楼?”女孩的笑容变得莫名。
封知平有些心虚,咳了声补充道:“那个,是带点歌舞性质。”
“歌舞?”笑容更莫名了。
“对,歌舞!”封知平用力点头,略一犹豫咬牙道,“当然,也有点额外项目,要是你想发生点什么,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歌舞,嗯,就是歌舞!”
“这样啊!”
尤双儿点点头,笑容灿烂极了:“那凝香馆呢?”
封知平毫不犹豫:“卖胭脂水粉的地方!”
“哦?那么那些胭脂水粉是在盒里,还是在身上?”
心虚的错开视线,佯装思考定了定神,封知平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知道的,姑娘家的东西比较复杂,好不好闻好不好看光靠说是没用的,得试用,得展示,所以有的在盒里,有的在身上。”
尤双儿笑眯眯的不说话,封知平被盯得越来越心虚,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干嘛啊这是!
自己跟她啥事儿没有,心虚个屁啊!
“醉锦楼是泉州城最大的青楼,凝香馆是泉州城最大的妓馆,怎么着了吧!”
“对嘛,这样才对嘛!”
拍拍封知平的肩膀,尤双儿笑容一敛,淡声道:“我不是为难你,只是咱们说好过的,你不准骗我,刚刚你可是食言了。”
“你,你是冷丫头?”封知平目瞪口呆,“你竟然会笑?”
尤双儿冷哼一声:“我当然会笑,我又不是没在你面前笑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第二次!”封知平竖起两根手指,“冷笑不算,咱来认识这么久,这是你第二次跟我笑,而且还不是我倒霉的时候!”
尤双儿目光一晃,略带朦胧:“你记的倒是清楚。”
“那当然,咱俩什么关系,我对你可是很上心的!”封知平一脸真诚。
能不上心吗?
冷丫头十次见面八次喊打喊杀,好不容易坐下来说说话还得防着会不会犯病,偏生实力高得厉害自己暂时还打不过她,封知平不知操碎了多少心。
单论跟冷丫头这里的察言观色,他自觉皇帝身边的内侍也不过如此。
冷双儿显然误会了什么,目光一乱,第一次有些心虚的主动错开视线,白嫩的脸蛋上悄悄抹上了一层薄胭脂。
轻轻咳了一声,她岔开话题问道:“你对泉州城这么了解,看来是经常去喽?”
封知平点头笑道:“那是当然!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家就在泉州城附近,闲暇时自然是要去逛一逛的。”
“逛逛?”明眸斜了过了来,“冯少侠也不过比我大上两岁,生活却这般‘多姿多彩’,果真‘风流倜傥’,实乃‘少年俊杰’呀。”
仨成语全都轻咬着牙,封知平哪能听不出来,不慌不忙的哈哈一笑:“瞧你那酸样,你当我是什么人?告诉你,我可是个体面人!”
冷双儿嗤笑:“体面人,那两处你敢说自己一次都没去过?”
封知平一挑眉:“当然去过,有什么问题吗?”
冷双儿哑然。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且不论烟花柳巷本就是很多青年才俊的交际之所,单说眼前人,他去与不去,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猪骨糕吗?”封知平突然问道。
“什么?”冷双儿还在扪心自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猪骨糕。”封知平重复了一遍,用手比划着了一下,“是用大骨汤和面制成的一种糕饼,这么大,四四方方,有豆馅儿糖馅儿糯米馅儿,很好吃的!”
冷双儿皱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封知平不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还有龙须酥、鲜花饼、绿豆糕、桂花糕,呃,桂花糕就算了,那玩意儿不是人吃的。还有八宝铺子的什锦蜜饯,清水胡同口王老头的独门糖人儿,别瞪眼,王老头的糖人儿跟别人不一样,不是扁平的而是立体的,身前身后都能给你拔出来,而且一次成型!口味也很多,花香的果香的蜂蜜的酸甜的,有次过去我还帮他试吃了一下辣味臭豆腐的,虽然当时吐了,但事后却经常想起,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臭豆腐味的糖人儿,还带着辣味儿
冷双儿想想都觉着恶心,心道亏得你能下得去嘴。
又说了好一通,不知不觉勾起了乡思,封知平轻吸一口气压住思念,冲着女孩露出大大的笑脸。
“泉州城我基本上逛遍了,以后有机会过去,我说的那些东西我通通请你尝个遍!”
终于明白封知平想表达什么,看着那双饱含真诚笑意的明亮眼睛,止水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猛跳几下,不敢去看,可倔强的性质让她不肯错开视线,凝视半晌,忽的展演一笑,伸出小指。
“一言为定,你知道的,我要吃双份!”
“吃得下你就吃,少爷不差钱!”
封知平也笑着伸出手,轻轻一勾,两根小指并作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