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封知平惊叫,本能的矮身一躲,拳头擦着头皮挥空,拳风却控制得极好,只伤了他便消散一空,丝毫没有波及供品和灵位。
一头雾水没功夫去想,他不起身直接就地一滚,滚完蹲地不等起身,就见一记鞭腿直奔自己面门。
不能硬接!
双臂竖起似要硬挡,接触前突然改为棉劲蛇一样的缠了上去。
可鞭腿力道太猛,不等化解他就被扫飞了出去,半空中稳住身形准备落地,不等调整完姿态就见又一条腿影扫了过来,无奈之下绵掌再出,手臂巨震胸口一闷,人又拔了起来,直奔屋顶。
得,落不了地,那就上房吧。
封知平闪电出手,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抓住房梁回旋卸力,第一圈还没转弯就心头一紧,想都不想松手平飞,刚离开便听房梁“砰”的一声闷响,整个祠堂都仿佛震了一下,匆匆一扫,梁上赫然多了一个入木三寸的黑脚印。
“你疯啦!玩真的?!”封知平骇然色变,高盛惊叫。
房梁都快踹断了,闹玩儿没有这么闹的,心里最后那点幻想彻底破灭,封莫修不是在考教他,是真要打死他!
可是,为什么啊?!
封知平想不通,封莫修回答了他,飞身上梁怒喝道:“我疯了?你才疯了!祖宗祠堂都敢动,你他娘的胆儿真肥啊!今天老子不打死你,老子就不是你老子!”
说着,剑指一挥,一律剑气闪电飞出。
封知平看见剑指的时候就跳开了,双脚刚刚离开,梁子上就多了个凹槽,紧跟着是下一根,再下一根,直至破墙而出消失在黑夜,这时封知平已然落到另一根梁子上站稳,看着那些能连成一线无比笔直孔槽,如坠冰窖。
“等等!”见封莫修剑指又起,封知平赶忙喊停,大声质问道,“老头儿,要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是你把我放这的,是你默许我在这修炼的,是,刚才我亲太爷爷的牌位是不对,但我也没有恶意啊,干嘛发这么大火,我下次不亲了还不行吗?”
“还跟我装傻!”封莫修怒不可解,朝下面一指,“老子让你在这思过,什么时候说让你在这修炼了?练就练吧,你好好练老子不管你,可你呢,谁他吗让你动这里的东西了?!”
封知平顿时傻眼,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敢情老头儿根本没那意思,一直都是自己想岔劈了,自作多情!
封莫修一脸悲愤,颤着声道:“你个不孝的玩意儿啊,你真是想活活气死你老子啊!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费了我多少力气弄来的?你当这些都是大海潮上来的吗?这他吗都是我一点点搜集了材料,花重金求人打造的,全天元都找不出几家比得上咱家祠堂的,你个小王八犊子问都不问一声就给老子霍霍关了,败家玩意儿,我,我,老子打死你!”
剑指又出,而且这回是左右手一起,指尖涌出的不是剑气而是万点光辉,萤火虫般布满了视野。
封知平瞬间毛了,这根本没法儿躲!
情急之下,顾不得后果,左脚用力一跺梁子打两端折断脱落,矮身抄起断梁拼了命的在身前舞成一团虚影,蜂拥而来的光点撞在上面爆成团团红焰,转息间就把梁子点着了,封知平则借着这股力急坠而下,没有落地,直接重重的踩在了供台上。
扔掉烧透的木梁,封知平随手抓起两个灵牌挡在身前,大叫道:“祖宗在此,还不住手!”
光点瞬间凝滞,最近的一枚离封知平不到半尺,封莫修火冒三丈,一时激动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把你曾三叔祖和太叔公放下,要不老子打死你!”
“你当我傻?不放!我要见我娘!”
“我呸你个小王八蛋,还想拿你娘压我,告诉你没门儿!现在给我放下,咱俩还好说话,不放你今天就等死吧!”
“死就死,当我怕不成?我又不是没死过!”
吼完催动元力,身上的气息一路飙升,凝重的威压激得脚下的祭器嗡嗡作响,身后的灵牌齐齐颤动,一副随时都会翻倒掉落的样子,一时间仿佛真有鬼魅作祟,很有阴森恐怖的气氛。
封知平朝后甩了下头,大声道:“老头儿,你可想清楚了,要是能好好谈你就把我娘叫来咱仨好好说话,要是来硬的那就玉石俱焚,我死,老祖宗们的灵位也一个别想留!”
“威胁我?”封莫修眯眼冷视,“你觉着有用吗?”
“那就试试呗!”
封知平直接靠在了台子上,含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就是想打我顿狠的出出气,我呢做错了事愿意受罚,但不能没轻没重的罚,像你刚才那几下绝对不行,挨上一下我至少两个月别想下床,所以咱把娘叫来好好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办。”
封莫修冷哼一声:“怎么办都是重办,叫谁来都没用!”
“那可不一定,咱不是有家规嘛,咱就按家规来。”
封知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眯眯的道:“按照家规,不敬祖先者杖五,辱没祖先者酌情增加,最高族谱除名逐出家门,可我没有不敬祖先呐,我还天天给他们打扫呢!打扫的时候自然要移动一下他们的灵位,而我每次请老祖宗移位都会先诚心拜一下,然后再满怀敬畏的将他们请开,所以你只能论我亲老祖宗牌位的罪。而我之所以会有那种举动全因追忆先祖事迹遥想他们当年的风采,一时心潮澎湃难以自已才失了态,所以你不能从重处罚,只能打我五板子,您看是这个理吧?但是我呢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惭愧难安自请加罚,再多请五板子,加起来十下,您看怎么样?”
封莫修沉默听完,气乐了,磨着牙道:“照你说的,我不但不该罚你这个‘好孩子’,还得嘉奖一番是吧?小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还这么不要脸呢?”2018
封知平谦逊微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是父亲教得好。”
封莫修脸一黑,恶狠狠的朝周围一指:“你把祖宗祠堂搞成这个样子,只挨几个板子就想完事儿?”
封知平不愿意了,佯做懵懂的眨眨眼:“父亲,这场面不是您搞出来的嘛?咱说话可得讲良心呐!”
封莫修脸更黑了,深吸一口气恨声道:“我就知道在那个混蛋门下你学不了好,果然,小小年纪就如此卑鄙,本事没学多少诡辩的口舌学了个十足十,你还有点我封家男儿的样子吗,你还有点男儿该有的担当吗?”
封知平略一想就猜到了父亲口中的混蛋九成九是秋墨白,虽然对宗主大人印象不错,但绝没有帮他辩解的心思,在封莫修面前给秋墨白说好话就是找死。
不帮秋墨白,自己可不能不帮,老头儿都把话说到这么重了,他哪能干忍着?
封知平收起笑脸,眉头深皱,朗声道:“父亲,您这么说话,儿子就不得不说上两句了,咱来好好掰扯掰扯。我问您,从我来那天开始算起,我可曾毁过一件东西?您来之前,这里可掉过一片漆破过一扇窗?是谁在这里大打出手搞得一团糟?是您,不是我!您说男儿该有担当,我也这么认为,但该我担的我担,不该我担的我凭什么去抗?该为今晚负责的人是您不是我,您让我有担当,您自己能不能先做出个样子来?”
封莫修眼神一厉就要开骂,封知平抬手一按:“别急,我还没说完,有火等我说完了再发。”
“我知道您为什么生气,是,我是抽光了祭器和牌位的灵气,但我没弄坏它们,一个边一个角都没蹭坏过,没了灵气不代表它们坏了。何况,与其让它们在这里吃灰,为何不能拿来让我增进修为?外面的灵材有多稀缺您比我清楚,有多少高手盼而不得?可您呢?弄这么多人级中品、上品甚至地级下品的灵器当成祭祖的器具摆在这儿,您炫耀给谁看?外人?他们进不来。列祖列宗?他们早死了,您就算供上一屋子的天宝他们都用不着,更不可能还魂!既然如此,您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封莫修大怒:“逆子,这话你也敢说?!”
封知平嗤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又没说错!别说我不孝,这些日子我跟老祖宗们说的话可比您几十年加起来都多!咱不说旁的,就说您生气的原因,我就问您一句,撇开灵气,只论这些东西本身,我损坏它们一点没有?”
封莫修气道:“是没坏,但你撇开的那点才最重要!”
“重要吗?哪里重要了?它们品级再高又如何,是您能用呢还是别人能用?”封知平抬了抬怀里的灵牌,“您看看这造型,就算有人不嫌寒碜,又能用得了吗?难不成出手时扔灵位掷香炉,再抱着灯啊鼎啊什么的抡圆了往上砸?只有我才能让他们发挥它们原本该有的作用,我相信如果老祖宗们现在能开口肯定也会支持我!”
封莫修沉默下来,似在思考。
封知平以为自己说服了他,面带微笑准备再加把火,熟料两手手背突然同时一烫,炙热的火气侵入手掌顺着手臂的经脉飞速向身体蔓延,势如破竹无法阻挡。
与此同时,封莫修露出奸笑,得意洋洋的看着儿子徒劳挣扎。
“跟我斗?你个小王八胆还嫩了点儿!”
“卑鄙!”
封知平急疯了也气疯了,老家伙不愧是不要脸的祖宗,竟然搞偷袭,哪有一点高手风范!
亏他刚才还义正言辞的骂自己卑鄙,自己竟然信了,罗里吧嗦的给他辩了一大堆道理,老家伙八成拿自己当猴儿耍,搁那儿看戏呢!
果然,封莫修蹲下身托着腮,笑呵呵的道:“口才不错,真能掰啊,下回吵架老子一定带上你。现在嘛,你就别挣扎了,乖乖的让老子打一顿出出气,就当舒活筋骨。”
语气一转,封莫修三分幽怨六分期待的轻叹道:“唉,你不知道,其实我想揍你很久了,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咱家三个孩子就你我没正经揍过了。这回好了,你娘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多就是赌气不让我进屋,就算冷我一个月那也值了!”
“你变态啊,闲着没事儿打儿子玩?”封知平快气哭了。
封莫修认真的点点头:“当然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既能愉悦老子的身心,又能锻炼儿子的筋骨,一举两得。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大哥二哥,这就是铁证!你爹我小时候就是被你爷爷揍大的,打完了上药伤好了再打,熬出了一身铜皮铁骨还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你大哥就没你二哥挨的揍多,所以你二哥修为武艺都比较高。要不是你娘不让,你又修不了内功,我早动手了,这下可得逮着机会了,天时地利人和,很好,非常好!”
“儿啊,记住了,这是咱家的传统,将来你有了儿子也要打,与其将来挨别人打不如自己来打让他把揍挨足了,这是充满爱的磨砺,一定要传承下去!”
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是
“我信你个鬼啊!说我能掰,你才是最能掰的那个!”
封知平脸色通红,是热的也是气的,一边猛催丹田阻拦火气蔓延,一边怒喝道,“老家伙,别以为你修为高就能为所欲为,想打我没那么容易!”
封莫修慢悠悠的掏了掏耳朵,用气死人的语气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用以为,修为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不信你去京城问问那帮言官,费了那么多纸都动不了我,他们怕不怕,气不气?还有点苍山那个白眼狼,要不是打不过,老子早杀到谛仙台拿他祭恩师了,哪还用生这么多年的闷气!呸,提起他就晦气!”
“我不是他们,也不是你!”
封知平暴喝,随即吐出一口热气腾腾的血雾,身上的衣衫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甚是骇人。
封莫修一愣,很难相信他真的将火气逼了出来,紧跟着就见两道疾影直奔面门,随手抓下定睛一看,赫然是两个灵牌。
“臭小子,你敢扔祖宗!”
“我就扔了!”
封知平高昂着头,双掌用力拍向身后,台子上的灵牌应势弹起,随着他两只手穿花蝴蝶般的疾舞化为虚影,蜂拥向半空。
“想打我没那么容易,尝尝我的‘祖宗十八代齐发’,有能耐你一个别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