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这娘们儿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封知平看着詹千舞的表情,仔细分辨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后者则错开视线佯装喝茶,发现没法蒙混过去后又破罐子破摔般的移回视线,四目相交,眼神平静中压着一抹呼之欲出的期待和羞涩。
封知平有点懵,更觉得诡异,放在桌下的手偷偷的拧了下大腿。
疼,不是做梦。
吗的,她什么意思?
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哭呢?
当然是高兴了!
但高兴的话太对不起双儿,不高兴的话那又是骗自己,而且太无情了,而最麻烦的是,我该怎么回答呢?
说是,她肯定伤心,兴许还要当场杀人。
说不是,那是打自己脸,方才刚说了娶她是折中的法子,自个儿再不要脸也不能这么没有底线,何况万一再让她误会了什么
误会
朦胧的记忆浮现脑海,旖旎的碎片令他心中一荡,他赶忙又狠掐了把大腿驱散杂念,在詹千舞露出不耐的恼怒时轻声叹息。
“不是凑活,是委屈。”
詹千舞先是一喜,随即大怒:“委屈?你委屈?!”
“不是我,是你。”封知平凝望着詹千舞的双眸,眼神愧疚而怜惜,“你是詹王嫡女,本该与某个高门显赫风光大嫁,然你我之间的那场意外几乎断送了这种可能,即便事先隐瞒嫁过去,一旦让夫家发现也必以此事作伐,就算惮于詹王府忍下不说,你以后在夫家的日子也定不好过。”
詹千舞默然,事实确实如此。
高门显贵最看重脸面,能与詹王府结亲的门户更是如此,娶妻这么大的事事先都会派专门的婆子前来验身,查验的法子有两种,一是婆子自身的经验和手段,二是自幼点下的守宫砂。
婆子还好,如她这种习武之人有很多种说辞可以糊弄过去,守宫砂却是万万无法蒙混的死穴。
要知道她这等身份的女子,其身上的守宫砂可不是普通百姓从话本里听来的在胳膊上涂个红点那么简单,话本里的守宫砂是一知半解的家伙添上自己的臆想杜撰的,真正守宫砂并非在手、臂、肩这些部位,而是点在脐下与私|处的中间部位。
因此,守宫砂与身上的其他|处一样,根本不是话本里说的那样撸起袖子想看就能看的,当年张家小姐与孟玉清私定终生,瞒了那么久便是因为这一点,后来沐浴时被一个有经验的婆子无疑中瞧见,报于主家知道请专人严查后才东窗事发。
而张家小姐之所以会暴露,是因为不明就里的她按照话本里的说辞拿不易脱落的颜料给自己画儿一个,可真正的守宫砂根本不是颜料点的。
守宫砂乃专人以内力催动秘术点摁而成,简单来说就是将特定部位的经脉连同周遭的细小血管透压截断形成瘀斑,受损的经脉和血管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也不会影响修炼,只有那枚瘀斑因经脉血管无法疏通会一直存在,消除的方法有两种,一是行房事,二是修成武魂时以本命神兵的力量血肉再造,以近乎重生的方式将体内的所有污秽和隐患彻底抹除并进行调整,以便与本命神兵最大限度的契合交融。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以神藏以上的修为承受一场近乎形灭的重伤,比如封知平被封莫修的火烧到露骨的那种,以此强迫肉身发挥极限的恢复力,再生血肉重塑新躯。
然而最后一种法子无疑于找死,鬼手张之所以那么激动正是因为封知平表现出了堪比神藏,某些方面甚至超越神藏的恐怖自愈力,本该死的他非但没死,还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原状,除了头发暂时未长出来其他地方再无一丝变化,烧成那样竟没毁容,除了“奇迹”二字再无词语可以形容。
后两种理由张家小姐自然用不上,无知的她只能依照道听途说的讯息以颜料代替,虽然她选的颜料是不易脱落的那种,但时间久了肯定会掉色,需时常修补,然而沉浸在“美好爱情”里的她满脑子都是情郎许下的种种诺言,开始时的惶恐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戒心最终残存无几,忘了补色的“守宫砂”被掺了沐浴香精的热水一泡只剩一抹极淡的印子,这才被在旁伺候的婆子看出了端倪。
詹千舞是习武之人,很清楚里面的道道,最后一种作死的法子她想都没想过,而修成武魂,自信如她也不敢说一定能成。
况且即便修成武魂,那也是百年以后的事了,世上只有一个封莫修,她再自信也不敢说自己是第二个,哪怕她已经成了仅次于封莫修的修入神藏期第二快的人。
守宫砂是死穴,无法蒙混,而能与她缔结良缘的人家绝不会差于詹王府,比如那位差点成了她未婚夫的六皇子,这种层次的人家不会对詹王府忌惮到连这种气都可以忍下,如果瞒着不说,他日东窗事发,后果必极为严重,甚至有可能触及詹王府的根基,要知道作为仅存的一位异姓王,如今仍圣眷不断的詹王府早就让很多人眼红了。
不能门当户对,就只能下嫁,找那种受了委屈也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对她有半分苛责的人家,只是唯一中文网
“若下嫁,以你的心气肯定不愿。”封知平替她说出了答案。
詹千舞心中暗叹,嘴上却不认输,哼笑一声辩道:“你怎知我不愿?万一我就是喜欢上那人了呢?”
封知平嗤笑摆手:“得了吧,就你?你是谁?你是詹千舞,天元闻名的女魔那个巾帼,比你弱的人你根本瞧不上,想拿甜言蜜语哄你根本没希望,你的夫君必定是一个能镇得住你的人,哪怕家徒四壁,哪怕孑然一身,他也一定得强过你,能让你佩服!这种人豪门里难找,江湖上倒是有一些的,可问题是江湖人根本见不着你啊,你点头你家老爷子也根本不可能同意啊!除非那人像我爹!但我家老头子千年难遇一个,而且除了自身条件,詹王能看上他我估计八成还有封家的因素,老封家虽不显赫但假假还有点虚名,几个世交都不差,比如孙姨娘的娘家孙家,几代人都是太医院的大拿,要没这层关系我老子再优秀也就是个江湖豪杰,詹王可以收他为马前卒,绝不会给予门第上的认可和提携。”
詹千舞颇为意外,认真的打量了他两眼:“原以为你是个浑人,没想到心里还挺明白。”
封知平笑了笑:“都是一个坛子里泡大的,这点都看不明白还混个屁,早让人择出去了摆盘了,我又不傻。”
詹千舞勾了下嘴角,又飞快的重板起脸,淡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说来说去就是说我嫁不出去了,只剩给你做妾一个选择了是吗?”
“不是妾,是平妻!”封知平认真纠正,而后语气放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也知道我心里不痛快,按说这事儿咱俩最好一起瞒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想来想去,我还是觉着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扭头看着窗外,封知平缓缓道:“那晚的事我事后想过好多次,我认为我们都没错,又都有错。我错在不该不自量力的想要救你,错在被你按倒后应该立刻把自己打昏,而不是将错就错,如果当时我昏了,我或许会死在你手里,但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你我都不会为难。你错在不该隐瞒病情,虽然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咱俩都相互防着,但黄泉的迷药之歹毒天下皆知,你若早早提醒我一下,哪怕只有一句,我也不会产生错误的判断。可无论怎么样,此事终究非你我所愿,非你我二人某一个蓄意为之,所以从这点来说我们都没错,错的是苟安杰,是黄泉余孽!”
“苟安杰?”詹千舞皱眉。
“就是那个怪物。”封知平回头道,“他是点苍弟子,暗中投靠了黄泉。”
詹千舞点点头,眼神愤恨中透着惧色:“黄泉覆灭近二十载,没想到至今仍有这等能耐,竟还能招揽到新血。”
没听到回答,抬眼发现封知平面露犹豫,詹千舞皱眉:“有话就说,不想说就憋着,扭扭捏捏作给谁看。”
封知平笑了笑,一咬牙正起颜色,沉声道:“你以为这件事主要责任在你,但根据我最近收集到的一些线索,你很可能是受了我的连累。黄泉的目标是我,如果你当时没有帮忙击退他们就不会中毒,也就不会”
“行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詹千舞抬手打住,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黄泉的目标是你,我的目标也是你,跟他们打起来是情理之中,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大意,如果当时能谨慎些唉,这就是命。”
“命吗?”
封知平仰头望天,想起了明武帝,想起了冥教,想起了黄泉与冥教不清不楚的联系,最后,一个胖乎乎的道士占据了脑海。
他一直不明白胖神仙为何旁人不救偏偏救了他,不但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记得当时自己猜的是祂想借自己的手榨干三柄仙器让三件不应存在于人间的东西彻底消失,可现在再想,祂会不会是要自己去对付冥教和黄泉这类邪道组织,通过某种冥冥中的联系来影响到仙界的格局,也就是说冥教和黄泉其实是仙界某位魔道大仙的人间信徒,就像佛、道等教派那样,需要有人信仰时时供奉。
封知平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毕竟神仙下凡这种事自古未闻,而一颗小小的剑种就让他从废人变成了传说里的“天人”,还给了他一颗能鉴天下宝物、连老头子的烈火都无法损伤分毫的玉珠,这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摇摇头,封知平收回遐思看向詹千舞:“无论是不是命,错都已铸成,此事因我而起,因你而生,你有责任,但根源在我,所以我责任更大。我封知平缺点很多,只一点最好,那就是从来不怂!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去争,我闹出的祸事我会去抗,该担的责任我绝不皱眉,该做的补救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他日见到双儿我会原原本本的将整件事将给她听,如果她能谅解,我会十里红妆娶你过门,如果她无法谅解,那我这百十斤肉随你们处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詹千舞沉默片刻,表情古怪起来:“先不说旁的,你将整件事都说给她听,不怕把她气跑了从此再不相见?”
封知平想象着两个双儿,表情也古怪起来,苦笑道:“或许会跑,但跑不了多远肯定会回来杀我,她是个很特别很有意思的人,不会让我逍遥快活的。”
摇摇头,封知平又想起一人,苦着脸道:“而且就算她放过我,她师父也不会轻饶了我。你可能不知道,她师父呀,是韩凤雪。”
詹千舞一愣:“韩凤雪?哪个韩凤雪?”
封知平耸耸肩:“还有哪个,就那个呗!”
詹千舞如遭雷击,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惊异的看着封知平:“那丫头,是韩仙子的徒弟?你泡了韩仙子的徒弟,她竟然没弄死你?!”
封知平得意洋洋的一甩头:“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爹是谁,我老子可是封莫修!算起来,她可是我师姑!”
詹千舞无语,一时忘了旁的,只剩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