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封莫修指着他气得直哆嗦,好半天,狠狠一甩手。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封知平斜眼望向一旁:“就那么回事儿呗。”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封莫修飞起一脚将人踹了个趔趄,指着鼻子吼道,“老实交代!”
“唉!”封知平揉着大腿重重一叹,眼斜向另一边,“好,我说!阴差阳错!”
封莫修坐到椅子上静等下文,等了半天,啥也没有,大眼瞪小眼的跟儿子对视了良久,问:“没啦?”
“昂!”封知平点头。
“就这么简单?!”封莫修语调拔高。
封知平鄙夷:“本来就这么简单,还得多复杂?怎么,您老还想听过程?您好意思听我也不好意思讲啊!”
封莫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是。”
随后怒眉陡然高吊,抄起屁股下的凳子甩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龟孙儿!个儿长了胆儿也肥了连老子都敢耍!你别跑!还敢躲!我让你躲,让你躲!把手拿开!不拿是吧?不拿老子就抽不死你张熊脸了?我让你挡,让你挡!”
一脚将儿子撩翻,封莫修跪压在胸口劈头盖脸的一顿大巴掌,直把封知平抽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才松开,脚一勾将人挑翻了个个儿。
“给我撅着!”
封知平抱着脑袋屁股朝天,封莫修转身去找趁手的家伙,找了半天不是太短就是太细,索性直接掰了根床梁下来拖着走回封知平身后。
“撅好了!”封莫修吼了一声,举起木梁一棒子抽下,“说,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
“错哪儿了?”
“错在命不好,让亲爹坑了一身骚!”
“唉呀呵,还敢顶嘴!”
又一棒子下去,封莫修气道:“老子生你养你,悉心教你,没想到竟教出了你这么个无法无天道德沦丧的败类!毁人家姑娘清白,还是你未婚妻的亲妹子,你也好意思继续活着?我要是你,早抹脖子死了算了!最可笑你竟然还想瞒着,苍了个天爷,你是弱智吗?这是瞒得住的事儿?你他娘的倒是提前给老子打声招呼啊!你知不知道你老子我那天差点让詹王爷给活撕了?!”
封莫修越说越气,棒子一次接一次的抽下去,冷不丁咔嚓一声床梁愣是给抽断了,他丢掉剩下的半截,一脚将封知平踹到了墙根。
“起来!”
封知平抱着屁股泪流满面:“疼,起不来!”
“装是吧?”封莫修手指一勾,一柄长剑凭空浮现噌的插在封知平面前,“起来!”
封知平斗眼瞅着鼻尖前的剑刃冷汗狂飙,霎时泪也不流了,痛色也没了,麻利的跳起身老实站好。
“爹,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但事儿咱还是得摆正了说!是,我坏了詹千舞的清白,我有错,但事出有因,詹千舞她中了毒,我也是被逼的!”
封莫修的眉毛又吊了起来:“怎么着,听你的意思,不是你把她给办了,而是她把你给办了?”
粗俗!
封知平腹诽,梗着脖子吆喝道:“您别管谁主谁次,重点是事出有因,非我俩自愿!”
“废物!”封莫修重拍大腿,痛心疾首,“老子英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对人家姑娘用强已经够丢人了,竟然还!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给我撅着!”
手指一勾,长剑拔地而起追着封知平的屁股抽打起来。
这可不比先前,剑身上带了一丝真火,直把封知平抽得痛入骨髓惨嚎连连,不用强挤,泪自个儿就直往外掉。
好半天,风停雨收,长剑消失在封莫修体内,封知平卷缩在墙根,抱着屁股直抽抽。
封莫修平顺了下火气,冷声道:“说,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封知平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什么原因,詹千舞的清白是我毁的,一应后果我全担着!她愿嫁我就娶,她若不愿,我这百十斤放在这儿,随她处置!”
“哼,还算有点骨气。”封莫修微微点了下头,“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婚约在身,中间隔着个詹千琼,你俩不论怎么做都是伤害她,你让她如何自处?”
提起婚约封知平就膈应,看着父亲咬牙切齿的道:“这个问题我早想过了,千琼千舞只差一字,到时您和詹王爷统一口径,就说当初抄帖子的人写错了,本就是千舞而非千琼,有你们二位共同正名,但凡有点脑子的肯定不会质疑!”
封莫修气笑:“奶奶的,你小子算盘打得好,可你怎知詹王爷就能同意?”
“这由不得他!”封知平阴声道,“错已铸成,为了他宝贝闺女的将来,他愿不愿意都得同意!您想想,就算他真不同意,那最后吃亏的是谁?肯定不是咱们!所以詹王的态度并不重要,重点根本不在于他!”
封莫修目光一闪:“重点不在他,那在谁?詹千琼,詹千舞?”
“都不是!”封知平稍稍停顿下,咬咬牙,眼神坚定,“重点在尤双儿!我最对不起的人不是詹千舞而是她,他日见面,我会将整件事一字不落的全说与她听,詹千舞娶不娶不在于我,全在她一念之间!”
果然!
封莫修一脸无语,头疼的揉着额角:“奶奶的,你不提我都以为你忘了那丫头了。怎么着,这边詹千舞的事还没解决,你就惦记着再娶一房?我说小王八蛋啊,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什么再娶一房,詹千舞才是再娶!”封知平昂首挺胸,正色道,“我意已决,此生非她不娶,他日见面若能求得谅解,我定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把她迎回家中!”
封莫修气乐了,缓缓摇头:“老子横行一世,人都说我死不要脸,今儿我才发现后浪压倒前浪,你还真是青出于蓝呐!”
长长的叹了口气,封莫修肃起颜色:“你意已决?呵,没用!告诉你,老子不点头,那丫头别想进咱家的门!想进的话就一条路,你先娶詹千舞,然后”
“不行!”封知平断然否决,“詹千舞是个意外,虽错已铸成,无法挽回,但不能将错就错,先后顺序绝不能乱!爹,咱这种人家婚嫁的门道您很清楚,我已经负了她一次,决不会委屈她第二次!”
封莫修嗤笑:“那就没得谈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同意!”
“无所谓!”封知平笑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丢了过去。
封莫修伸手接住,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正是封知平出生时他亲手挂在他身上的,证明封家嫡出继人的平安符,脸色瞬间阴沉下来。315中文网
“你什么意思?”
封知平笑笑:“就那个意思。您老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离家出走,我决定子承父业。”
“威胁我?”封莫修把玩着玉佩,嗤道,“没用!老子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你敢走,我就敢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我看你怎么走!”
封知平笑着耸耸肩:“您随便!我是您儿子,我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除非打死我,否则您留不住我。”
“你!”
封莫修起身,又缓缓坐了回去,默然片刻露出阴笑。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你痴情嘛!行,我当你玩真的,但你又怎么肯定,那个丫头跟你一样呢?”
封知平笑容不减,眼神却微微闪了一下。
封莫修看得分明,笑容更哂:“我问你,如果那丫头得知后离你而去,你怎么办,绑了人家强娶?如果她能原谅你,但不同意詹千舞进门,你怎么办?置詹千舞不顾,自个儿抱着佳人乐呵去?小王八蛋,你爹我这辈子最恨什么人你知道吗?我最恨负情薄幸之人!这种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你要敢这么干,就算你是我亲儿子,唯一的嫡子,老子也定斩你不饶!”
封知平默然,良久,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双儿无法原谅我,她走,我不拦着,我会祝福她,毕竟错全在我。天意弄人,贼老天见不得我俩好,非要我俩有缘无份,这命,我认。”
“置于第二种情况,我与詹千舞已经商量过了,如果双儿不同意,那除了命和命|根子,其余的我随她处置。这是我欠她的,她要我做什么都行!”
封莫修讶然:“谈过了?呸,别想骗我!詹千舞那丫头我认识的比你久,她会同意?”
封知平苦笑了一声:“她是没点头,但也没说不行。”
封莫修无语,盯着儿子上下打量,拍着脑门气笑道:“小王八犊子,真是能耐了啊,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我竟然都不知道!行,算你牛,我问你,跟詹千琼的婚约你想怎么办?不娶詹千舞,还想跟詹家解除婚约,你用屁股想想,人家能同意?”
封知平正要答话,突然警惕起来,凝视着父亲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下神色,讥讽的勾了勾嘴角。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告诉您,没门儿!婚约的事我自己会想法子解决,那个什么狗屁驸马,爱谁当谁当,我不奉陪!老头儿,不是我说你,您说您也一把年纪了,官场混了几十年,熬死了多少能臣贤士,见过多少奸佞伏诛,怎么还敢跟游景涟那坑货瞎折腾!陛下英明神武是那么好骗的?欺君罔上啊,死罪啊,到时死的不止咱俩还要搭上全家,您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封莫修淡声道:“这你别管,老子自有妙计。不怕告诉你,婚约的事和詹千舞的事陛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陛下同意,詹王爷也同意,只要你去参选驸马把太始人和空玄人都挤出去,原先的婚约便可解除,当不当驸马娶不娶詹千舞那都是后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其他都是死路!”
封知平炸毛,高声道:“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他吗到底哪里好,怎么一个个的都当香饽饽似的往怀里搂,你们说,我改!”
封莫修闪身过去照头就是一巴掌:“小王八蛋,在老子面前还敢说脏话欠打!”
“你也说了!”封知平抱着脑袋使劲揉搓,一脸不服。
封莫修冷笑:“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将来你有儿子,你也可以这么‘讲理!”
封知平哑然,咬牙道:“反正就是不行,杀了我也不行!我身上的债已经够多了,什么狗屁公主,扒光了都没用,多看一眼我就不姓封!”
封莫修脸色一变,照头又是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呢,当这儿是自己家呢?一张臭嘴瞎叭叭,早晚把自己害死!”
封知平也想起这里是宫里,惊出一身冷汗,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松了口气小声道:“反正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要不杀了我,要不放了我,想逼我就范?没门儿!”
“你!”
封莫修指着封知平,良久一甩袖。
“小王八蛋,自个儿在这儿好好想想吧!老子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告诉我答案!哼!”
看着父亲摔门离去,封知平坐在地上,满脸苦相。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么个劣迹斑斑的家伙到底哪里吸引了这帮家伙,竟连陛下都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难道是因为天人?
封莫修走出长春宫的大门,拐了两个弯,从一个不起眼的又折了回来,悄无声息的进了与封知平正对的厢房。
进门后没有去内间卧房,而是关紧门走到一个烛台前握着灯柱扭了两下,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中,墙壁上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走进门内,暗门重新合拢,顺着光线昏暗的甬道来到一间密室,室内已有三人等候,两坐一站,站着的正是大太监胡幸。
封莫修走上前,躬身行礼。
“陛下,王爷,都是微臣教子无方,宠得犬子无法无天口无遮拦,微臣日后定严加管教,还请息怒。”
詹王脸色很不好看,闻言轻轻哼了一声,捏着杯盖轻轻拨弄碗里的茶水,不置可否。
游万里哑然失笑,虚点着封莫修朝詹王道:“瞧瞧,瞧瞧!王叔,这么斯文的封莫修可着实难见呐,您觉着他戏演得如何?”
詹王这才吐掉茶末,抬起头看着侧面的墙壁淡声道:“这孩子有句话说的很好,子承父业,一脉相承,真是一个熊样。”
墙壁通透,仿佛一整块成色绝顶的水晶打磨而成,对面正是封知平的卧房,连人带物纤毫毕现,奇特的是这里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而封知平却看不到这边。
封莫修不敢还嘴,苦笑一声道:“陛下,臣嘴皮子都说破了,无奈犬子铁了心,逼急了恐怕真的会寻短见,微臣就他一个嫡子,实在是唉,要不您再劝劝?”
“无妨。”游万里微笑摆手,嘴角隐隐抽搐,似乎有些牙疼,“孩子大了,管不听正常,他们要闹就由他们闹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老了,看戏就好。”
封莫修松了口气,又担心起来:“可是太始那边”
“可是什么可是!”詹王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寒着脸,“这小子能跟神藏过招,你还用担心太始那几个杂毛?要担心也是本王担心!他败了还好,要是真死了,本王的千舞可怎么办?”
说完想起游万里,不情不愿的补充道:“还有陛下,该担心的是我们才对!你个混球打从我头一次见你那天开始就没怕过,现在会怕?省省吧,再演,本王大耳刮子伺候!”
封莫修缩了缩脖子,憨笑着躬身赔罪。
他担心的不是宝贝儿子会输会死,他是担心宝贝儿子气大发了大开杀戒,把太始人杀光了可怎么办呦~。
总归是个皇子,死在天元
唉,算了,陛下和王爷都表态了,且走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