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塔遭入侵,这是大事,可怕的不是后知后觉,而是直至此刻他们都不知道入侵者是人是妖,也不知道对方是瞒天过海于这众目睽睽之下侵入,还是一早就潜伏在了里面。
无名更愿意相信是一早潜伏,若是前者,那对方实在太可怕了,恐非他们所能敌。
游万里看到无名的表情,神情也凝重起来。
“孔由,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孔由应命起身,不多时返回,俯身轻声道:“回禀陛下,无名院长说三仙塔的力量消耗过快,超出预期,恐怕要提前结束比赛。”
游万里微微点头:“嗯,可以,朕准了。”
孔由道:“陛下,容臣说完。院长说因为三仙塔力量耗损过快,已经引起内部空间震荡出现失衡,他们需要重新稳定空间,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能把人接出来。”
“这样啊。”游万里皱眉,顿了顿沉声道,“告诉他,安全第一,切勿莽撞。”
“是,臣这就去。”
孔由转身,封莫修叫住了他,转身朝游万里一拱手:“陛下,还是臣去吧,臣看他们麻烦不小,臣过去,兴许能尽绵薄之力。”
游万里想了想,点头应允:“也好。”
孔由狐疑,封莫修转身时偷偷递了个眼神过去,随后大步下台。
来到无名身边,封莫修站定,没有传皇帝的话,而是先逐一看遍九人的神情,最后定在无名身上。
“怎么回事?”
无名微笑:“侯爷放心,一点小麻烦,我等”
“我要听实话。”封莫修表情严肃,凝视无名的双眼,“到底怎么回事?”
无名笑容一僵,片刻后化为苦笑:“侯爷目光如炬,老朽佩服。也罢,老朽不瞒你,我等确实碰到了麻烦,三仙塔突现异物,大肆吞噬灵力,致使空间壁垒迅速稀薄渐趋崩溃,我等正在全力查找根源。”
封莫修眼神骤冷:“你在开玩笑?三仙塔是你们的宝物,塔内的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自己的地盘混进了沙子你们竟然不知道,而且到现在还无法确定其所在,开什么玩笑!”
无名叹道:“侯爷,老朽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然而这是真的。那东西出现得蹊跷,踪迹飘忽,老朽也不敢相信它竟然能瞒过我们的眼睛。实不相瞒,我等已倾尽全力,却始终无法确定它的准确位置,只能大概圈定在地真仙秘境,而且到现在我们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等深感惭愧。”
“我不要你惭愧,我要我儿平安!”封莫修压抑着声音,貌似自然的俯下身,手按在无名肩上,“能做到吗?”
“这个”无名苦笑。
封莫修危险的眯起眼:“做不到?那好,别人死活我不管,我只要你将我儿先放出来,能做到吗?”
无名沉默,片刻后垂下头,深深一叹。
“侯爷,令郎失踪了。”
空气静止了一瞬,随后炙热难当。
“你、说、什、么?!”
三仙塔内,地真仙秘境,浮台边缘。
萧云飞看着封知平消失的位置,两眼圆睁,半天回不过神。
“走了?”眉头逐渐拧成一束,“弃权了?”
脑中反复回忆方才的画面,越想越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是弃权,他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可不是弃权的话,那是什么呢,他去哪儿了呢?难道被传送走了?就像”
萧云飞眼睛一亮,感觉猜到了真相,抬脚就要走上铁索,前脚落到铁锁上方尺许时又忽然定住,慢慢的收了回来。
“不对。”
再次回想方才所见,萧云飞感觉封知平不像找到了去往下一层的路,而是碰到了大麻烦。
且不说得多巧才能误打误撞出正确的路来,只说封知平当时的状态,哪怕看不到脸,从背影也能感觉出他的震惊与迷茫。
此外,他的灵识一直笼罩在封知平周围,在其消失的那一刻,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奇特的波动一闪而逝,速度之快几如错觉。
“应该是触发禁止了,只不知传去了哪儿。”萧云飞喃喃道,目光落在锁链上面。
铁索上的铭文他一来就关注到了,跟封知平和幽怨一样,他也认为这是道门的手段,若非有封知平这块问路石,他早就去找静思了,破解这类的东西,落月观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如今封知平消失了,他想去找静思,却又不甘心分享。
封知平用自己帮他了解了前五十六步会经历哪些险阻,让他知道了中间有一处安全点,再往后便是那福祸未知的传送阵,他无心去试,只凭前五十七步的种种异象,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未必分析不出这些符文的规律。
如果将这些信息告诉静思,她来分析肯定更快,可别忘了,现在正在比赛,他之前又得罪狠了落月观,静思能不能真心帮他且不说,万一利用这些符文布局坑他,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犹豫良久,萧云飞决定还是自己来,不去冒那个险。
回忆着封知平遇到的风风雨雨,盯着铁索反复衡量,最终,目光定在了那一小截安全区域上。
“那应该就是生门了,只要符合那种排序,应该都没有危险。”
呼了口气,萧云飞走到铁索前,眼睛顺着一环环锁扣向前看去,忽的露出微笑。
“那里!嗯,大约两丈七尺左右,应该没问题。”
退后几步,作势起跑,脑中反复计算着起跳的力道和方向。
以他的实力,不靠内力只靠肉|体的爆发力,跳过两丈七不难,难的是正好跳到两丈七尺的位置,并且还要准确的落在手指粗细随风晃动的锁链上稳住身形,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多一步少一步都会遇到未知的危险,左晃右晃都有可能掉下去,若方向算错,补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变自杀,到时除了激活保命符,再无任何活路。
萧云飞慎之又慎,眼睛紧盯着锁链寻找摇晃的规律,良久,眼神一凝。
就是现在!
起跑,起跳,人即将腾空!
就在这时,一股强风突然出现,混乱的风向扯得云彩七零八落,刮得铁索大幅摇摆叮当作响,萧云飞脸刷的白了。
该死!
悔已不及,人已经在半空了,情急之下他扯掉腰带朝后一甩,柔软的布条在内力的灌注下笔直而坚硬,径直破开石板扎入地里。
好!
萧云飞一喜,手上发力,人腾跃的势头缓了一缓,就在他以为能把自己拉回去时,上乘但只是凡品的布料不堪重负,被浑厚的内力炸成翩翩彩蝶,连带人也引偏了,眼看着自己离铁索越来越远,他的脸顿时绿了。
天要亡我!
值此之际,别无他法,唯激发保命符才能活命。
萧云飞不甘,却无可奈何,咬牙切齿的周转内力就待催动保命符时,浮台突然震动了一下沉下去一截,朝着他撞了过来。
萧云飞狂喜,拔刀插去,长刀一贯而入直没至柄,人重重的拍在石壁上,一口血喷红了大片。
整座浮台何止千钧重,饶是他的修为,这一下也给撞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不敢耽搁,强撑着伤躯,他手脚并用费力的爬上台面,跪在地上吐了几口血,翻过身躺成个大字,大口喘息。
平生大小战斗无数,几历生死,然这种大起大落也是头一遭。
萧云飞正庆幸着劫后余生,冷不丁一个激灵,猛的坐起身,瞠目结舌的看着四周的天空。
不知何时,清澈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黑影,衬得云朵也灰蒙蒙的。
其间,一条又一条的黑线不断出现纵横交错,乍看像黑色的闪电,实则不然,它们蜿蜒扭曲凝而不散,裂纹似的飞速蔓延盘满天空。
不,不止天空!
萧云飞爬到赴台边缘朝下看去,下方也有。
周围到处都是这种疤痕似的黑色纹路,有远有近,不断变幻,那景象简直像是
“天裂了?”
萧云飞喃喃,一个激灵跳起身,抬手就要激活保命符,但又突然犹豫起来。
“是考验吗?”
有可能。
一层的翻山狡已经超出了正常灵识期武者所能应付的范畴,这一层比上一层更玄妙,出现什么考验都不奇怪。
可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傻呵呵的留在这儿岂不是等死?
走还是不走?
萧云飞两难,想了想,转身向莲花宝台跑去。
自己吃不准的事,别人未必吃不准,先去看看其他人怎么办再说。
就算走也不能只自己走,其他人倒也罢了,点苍山的人必须“请”出去,绝不能让他们留下!
紧赶慢赶跑回莲花台,这里还是老样子,花|芯上的人还在讲经,花瓣上人还在聆听,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跟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胡人广和薛公齐不见人影,不知还在打还是已经同归于尽了,幽怨和静思还在缠斗,确切的说是女的追男的逃,幽怨压根儿没有还手的意思,只还嘴,两人对天上的异象都置之不理。
冷采薇停了手,跟刘钰和两个空玄人凑在一块,陆中鸣站的稍远,点头哈腰好像在赔礼,几人边说边抬头看四周的异象,不知讨论的是不是这个话题。
这可不是好现象!
萧云飞眯起眼,几个闪身跳上花瓣,挥刀朝陆中鸣砍去。
“偷袭!”陆中鸣大叫,拔剑还击,“好不要脸!”
叮当一声,刀剑相碰,两人都愣了,其他人也愣了。
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出现,两人就像两个凡武者一样仅仅只是兵刃相交,没有丝毫灵力迸发。
“怎么回事?”陆中鸣见了鬼一样跳开,“你搞什么鬼?”
萧云飞也跟见了鬼似的,看看刀,看看手,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讲经的白衣男子。
不知何时,白衣男子停止了“唠叨”,抬眼看着天空。
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低下头看向这边,四目相交,萧云飞脑中轰然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
空白的脑海中,只剩那双眼睛。
里面,仿佛藏着星辰大海。